乔大通大步离开,谢平梅的婆家离这儿不远,他驾车去接,来回半个时辰。
屋里,谢平芝总算止住眼泪。八年前,一夜之间失去爹娘,舅舅带着他和姐姐仓皇逃走。他惶惶不安,想念爹娘,挂念妹妹,可是自己明天是生还是死都不知道,他只能把想念压在心底。
他们知道舅舅护佑他们已经不易,不敢提出让舅舅帮忙找妹妹。又两年后,舅舅主动说一直在找小妹妹,他们姐弟才敢提找妹妹的事。
“三妞妞,你怎么这么瘦?姐姐要是看你这样,会心疼死。”
谢平芝说着又是一阵落泪。谢平安亲手给谢平芝擦眼泪。
“姐姐好吗?舅舅说姐姐已经嫁人,姐姐嫁的好吗?”
“还好。姐夫家有个小门市,日子倒也安稳。”
“那就好。”
兄妹两个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八年来的点点滴滴。正说着,忽听外面有人喊。
“三妞妞——”
谢平梅来了。
谢平芝拉着谢平安迎出来。谢平安只看到一个年轻的妇人一阵风般狂奔过来,不等谢平安说话,一把把谢平安搂在怀里。
“三妞妞,三妞妞......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老天爷啊,八年了,八年了——”
谢平梅搂着谢平安嚎啕大哭,谢平芝搂着谢平梅和谢平安,三人抱头痛哭。
院子里的何七宝吸吸鼻子。
“青皮,本世子也想哭。”
青皮眼泪汪汪。
“世子,想哭就哭吧,不丢人。”
何七宝踢了青皮一脚,吸吸鼻子,用手抹了一把脸,顺手在青皮身上擦了擦手。青皮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咱有帕子好不好。算了算了,身上沾点世子的鼻涕,也算是福气。世子的鼻涕可不是谁想沾就能沾的。
何七宝听到青皮的嘟囔,又踢了青皮一脚。
乔大通把兄妹三人劝到屋里,自己出来陪着何七宝。
“他们仨总算见着了。”
“对啊,他们爹娘九泉之下也能合眼了。”
何七宝看了一眼屋里,低声问。
“乔爷想让谢平芝参加科举?”
乔大通点点头。
“妹夫死的冤,平芝学问好,若能一举夺魁,在官场上站稳,就能替他爹伸冤。”
世人都会这么想,可是这种想法太天真。
何七宝太知道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不说别的,谢平芝就算能一举夺魁,连中三元,被皇上钦点状元,怎么也得过五关斩六将,那也得过好多年。即便谢平芝当了状元又能如何,没有家族在后面帮衬,没有大人物扶持,光凭谢平芝一人,在赶场存活都是未知数,看看谢世全就知道。更别说谢世全的死和当今太子有直接关系,报仇、申冤,犹如登天啊。
“乔爷和谢平芝说过谢大人怎么死的吗?”
乔大通摇摇头。
“没说过,他们姐弟两个已经够苦了,事情已经成这样,说了也是徒增他们的仇怨。”
“这就对了。不要告诉谢平芝谢平梅,谢平安一人知道就行了。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痛苦。谢平芝若心怀仇恨参加科举,对他将来不利。总想着报仇申冤,会坏了他前程。”
乔大通突然一拍大腿。
“坏了,平安会不会告诉平梅平芝?不行,我得去......”
何七宝一把拉住乔大通。
“乔爷放心,平安不会说。一个人痛苦就行了,没必要让其他亲人跟着一起痛苦。”
乔大通又看了一眼屋里,叹了一声。
谢平梅谢平芝谢平安三人在屋里说一会儿,哭一会儿。迟了八年的团聚,不过总算团聚了。
谢平安问谢平梅过的如何?夫婿对她可好?翁姑对她可好?
谢平梅擦着眼泪说都好,夫婿是个老实人,公婆都是勤快人,舅舅给她挑的人家不错。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守着小门市,吃穿不愁。经历过生死,经历过惶惶不安,谢平梅不要求很多。
谢平安含笑握着谢平梅的手,语气低沉且郑重。
“姐姐觉得好就行。若是姐姐觉得不好,一定要告诉妹妹,妹妹给你做主。”
谢平梅闻言,眼泪哗哗滚落,当年在家里千娇万宠的小妹妹,当年在家里整天黏着她的小妹妹,如今竟然说要给她做主!
谢平梅擦擦眼泪,搂着谢平安道。
“好,姐姐记下你这句话。姐姐过的不舒心,一定告诉你。”
转头,谢平安看着谢平芝。
“舅舅说哥哥要参加科考?”
谢平芝长叹一声。
“我深受爹爹教诲,这些年埋头苦读,却空有这一身学问。我想参加科考,等我考取功名,爹爹......”
谢平安笑着点点头。
“哥哥深受爹爹教诲,一身学问,总不能一直被埋没。哥哥尽管去考试,别的不用多想。”
谢平芝两眼放光,之前他想去参加科考,可是姐姐不同意,说什么都不愿意,姐姐还说,找个书馆做教书先生,娶房媳妇安安稳稳就行。他知道姐姐是担心他一旦参加科举走到人前,有人会调查他乃至查出爹爹的事。但是他不愿意,他想堂堂正正站在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