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低头望向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时她才注意到,她原本穿着的红衣已经被人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雪白的长裙,外袍拽地,铺展在花海之上,仿若一团软云。
外袍上用银线绣着同样的暗纹,她抬手拢了拢未扎未束的发,望向人群涌动的正前方。
清脆的银铃声就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声音悦耳,像是一首引领人归途的安魂曲子。
跟着那些人一起,温颜朝着铃声响动之处走了过去。
又走了一柱香后,就被人山人海的人群挡在了最外围。温颜眯了眯眸子,拉过身旁的一人出声问道:“大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祈福。”
祈福?
那老大爷的话很少,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双眼朝着众人朝拜的方向躬身一拜。
温颜见问不出什么,只得顺着他们朝拜的方向,向远处张望。
只见万人之前,是一方一丈高的巨大祭坛。
汉白玉雕砌而成的祭坛在日光之下泛着莹莹白光,旌旗随风飘扬,祭坛成一个圆形,地面上刻着血红色的巨大图案。而图案的正中之处,光芒最盛之地,立着一个一个身着祭祀袍的男人。
隔着万千人海,温颜的一双眸子却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侧对着她的男人是谁。
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痛彻心扉的人,此时着了一身雪色的祭祀袍,雪色的鲛纱在日光下泛着金光。立在万千人海之中,他手中握着一把短杖,杖上像是封印了什么东西似的,刻着一圈又一圈的铭文,又用血红色的布条将之缠绕。杖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握住,布条四散开来,随风飘荡着。
他的发被拢在祭祀袍的兜帽之中,他手握短杖高举过头顶。
一股柔白色的光晕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杖子上挂着的铃铛在风中撞击,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来。
“啊……”
吟唱之声在祭坛下方响起。
在场的人将手握在胸前,弯下腰身冲着祭坛上的那个男人虔诚的参拜。
虽然温颜没有看清他的面容,但她绝对不会认错,祭坛上这个近神的男人,就是苏千夜。
她记得,他曾经告诉她,在她尚未来到这里的三年前,也就是苏千夜被天佑帝初拜为国师之时,祈福的确是他经常做的事情。
可后来,因为那一个卦象的问题,他再也没有算过天命。以至于,等到温颜遇到苏千夜的时候,苏千夜在她的印象里就成了一个把控朝政的权臣。
温颜的一双眼睛几乎是贪婪的望着那个站在祭坛上的男人,眸中光影之中是惊喜,是眷恋,是……深情。
肩膀突然被人一把握住,温颜皱着眉回头去看,结果正对上一身黑衣的沧冥望向她潋滟的眸子。
“沧冥。”
沧冥将落在她身上的眸子抽走,望向不远处祭坛上的男人,声音微沉,“你难道不想问本座吗?”
温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沧冥微微偏头望着她,叹了一口气,“青铜门前,你应该没有忘记本座说过的话。”
“你说的话太多了。”
沧冥皱了皱眉,“本座曾说过,那个仪式中途被打断的后果。”他声音顿了顿,再次开口,“那个阵法结合天地之力,以天翡玉为引,命魂为祭。仪式一旦中途被打破,抽离出来的魂便会不完整。而之后会出现什么状况就连本座都不知道。”
温颜紧蹙了眉宇,仰头望向他,十分艰难的问出声,“那他现在这是?”
“失忆。”
沧冥将眸子重新落在温颜的身上,再次开口,“他的记忆倒退回了天佑十八年,他刚入大裕国皇宫的时候。这三年之中发生过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这其中……”
“这其中也包括我对不对。”
沧冥没有说话,却是听见温颜十分平静的一笑,“这样也好。”她仰头望着沧冥,再次开口,“青铜门前,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救了他,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温颜转过身,背对着身后那万千人海,亦是背对着他,“既然如此,忘了也好。”
说完,她迈开步子向着远处走去,沧冥望着那离开的白衣身影,又转过头望向那个站在祭坛之上恍若神诋一般的男人,一双潋滟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这场棋,终是被他扳回来一局。
两个人相携而走,一直立在祭坛之上的男人似有所觉的微微侧目。
只见在人群的最后面,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他的视线之下渐渐的远去。
不知为何,他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一扫而过之后,心中似乎是有一个强烈的声音让他将视线停驻在了那个白衣女人的身上。
这样的情绪让他很是不满,他紧紧的蹙起眉宇,将那视线从那方强硬的抽了回来。
……
“这里就是龙雪山?”
站在一片鸟语花香的山涧之中,温颜就要以为自己这是跑错了地方。
身后跟来的沧冥也随着她的目光将周围一望,“十年前,龙雪山内终年都是不变的冬季,四周看到的景象除了那白雪皑皑的雪山和被大雪包裹的房屋,就是那纯白的雾凇树。”
“那现在这是……”
“恐是十年前,天翡玉被拿出,引动的龙雪山内气候变化,到成了一片春意盎然之景。”他顿了顿再次出声,“此乃密族之幸。”
彩蝶从花丛之中飞起,围着温颜周身转动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伸出的指尖。
温颜抬起手指轻触那彩蝶的翅膀,彩蝶像是受惊了一样,扑棱着翅膀飞掉了。
“这难不成就是天地灵脉的效果?”
远处雪山依旧,但这方天地却是屋舍掩映之下,花海遍地。
“真神奇。”
“少主。”
侍者弯着腰身立在沧冥的身后。
沧冥回过身子,垂眸低问,“何事?”
“少主,国师大人来了。”
国师?
弯着腰拨弄着花叶的手一僵,温颜的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艳红色的花朵,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