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已经月上中天,鬼域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长街之上,竟是比那白日涌出来的人更多。在外界进入黑夜之后,鬼域内唯一不同的是,走在街上的人都带上了面具。
以青面獠牙,满目凶相为宜,远远的望过去,就像是当真进入到了幽冥地府之中一般。
总堂内,累了一天的温颜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就没有看到鬼域晚间盛景。
紧掩着的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来,耀眼的夜明珠的光芒打在一身白衣倾华的宸王身上,仿佛是镀了一层银光。
清贵绝尘的气质,让人差点就要误以为这是一位即将要乘风而去的仙人。
雪色的袍服在地面之上滑过,他拾级而下。
就在台阶的尽头,单膝跪着一位覆着鬼面的男人,目光寸许之地,慢慢的显出一双白色锦靴。鬼面男人立刻起身,将手腕里搭着的大氅搭在了男人的身上。
“王上。”
苏千夜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微微垂了眸子,“何事?”
带着鬼面的风,躬身立到一旁,抬手就将手里面一封密信递到了苏千夜的面前,“宸国送来的。”
苏千夜扬了扬眉,流光溢彩的夜明珠之下他从袖子之中伸出的手白皙修长。将那盖着火漆的信拿到手中来回翻看了一番,就发现整个信封之上竟是一个字都没有。
信中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张纸,龙飞凤舞的大字在上面书写着,力透纸背的字充分体现出了其主人的狂放与唯舞独尊的傲气。
苏千夜的面色如常,风开口解释道:“王上,老主子说婚礼事宜已经安排妥当,还让属下来催着问一下王上,何时能归?”
苏千夜将手中纸张慢慢的折起来,一双清润的眸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中滑过了一抹就连风都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除了这件事情,可还有其他事?”
“有。”
谈及此事,风的脸上滑过了一抹犹豫,半晌,才斟酌好语句,开口道:“王上,了然大师去了宸国。”
“哦?”苏千夜的一双凤眸半眯,“他可是说了什么?”
“王上所料不错。”
风一顿再次开口,“近段日子,了然大师夜观天象,突然算出王上大劫将至。”
苏千夜的眸光瞬间瞥向风,声音微沉,“何劫?”
“死劫。”
一步迈出,他将眸子慢慢的闭起,掐指微算。
正所谓,算天,算地,却不算己身。
二十年前,当他的世界陷入一片昏暗之时,他为自己算过命,可到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算出来。然而这一次,那本是模糊不清的命盘竟然逐渐清晰起来。一条又一条连接因果的线清晰的出现的在眼前。
“王上,可有算出?”
苏千夜在听见了风的声音之后,慢慢的睁开眼睛。冷光将他清冷淡漠的面容映照苍白无光,他凤眸微垂,掩下了眼底翻动着的光芒来。
“三日后,大劫至,事有血光,乃是死劫。”
风惊呼出声,“王上!此劫系于何人?属下去……”
苏千夜抬手一摆,“不必了。”
他凤眸微抬,清润的眸子里好看的逼人。
“此劫名为伴生,一人逃出,那与之命理相连之人就会应下此劫。”
“那……”风满目震惊,“那与王上命理相连的人是谁?”
苏千夜转身望向身后紧闭着的门扉,修长的手指再次掐指一算。
果真,她的身上有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死劫。
“王上的意思是……这人……”
“此事莫要声张。”苏千夜将手重新拢回袖子里,“此番龙雪山一行九死一生。风,附耳过来。”
苏千夜附在风的耳朵上耳语了一阵,风的脸色一变再变,到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面前,“王上!不可!”
苏千夜迈步上前,声音冷冽,“按孤的意思去做。”
在地面上滑动的衣角,被风一把攥住,风仰头望着苏千夜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哀求之意,“王上,您要想想宸国的百姓,还有老主子们。”
寂静的夜里,苏千夜忽然觉得风的声音像是摧枯拉朽的风箱,吱呀吱呀的很是难听。他微微抬手,从指间溢出的劲力化作一柄刀锋,将被风攥着的衣角给划裂开来。
“孤意已决,不必多说什么。”
“王上!”
……
第二日清晨,温颜起身与沧冥一起前往了域主总堂。
今日域主总堂似乎是格外热闹,鬼域大小官员集中在一起,似乎是在开着什么会。当温颜与沧冥迈步进去的时候,堂内一众大臣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高座之上的千枫,整个人浑若无骨的倚靠在宽大的椅子上,他一手支肘,一手放在一旁的扶手上上下敲打着。
那大马金刀的模样,让温颜差点误以为是进了贼窝而不是堂堂正正的朝堂。
“域主。”
两人朝着千枫微微颔首,千枫凝着他那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沉声道:“两位今日前来可是为了来要通关印信?”
“正是。”
千枫在两个人身上逡巡,再次开口道“本域主可不像沙王那个老东西扣押着印信拖延时间。”他一笑,坐直了身子,大手一挥,“凉宁,去将本域主的章拿来。”
凉宁躬身应是,千枫大笔一挥在使者递来的纸上就落了批红。
“今日一行太过仓促,下一次两位到我鬼域来,本域主一定带二位将我沧冥的风貌观个遍。”
温颜扬了扬眉,笑道:“北领主府那个府邸还在这里,本小姐怎么可能不来呢,”温颜似乎是仔细思索了一阵,再次开口,“如果再来,本小姐就要考虑考虑将南北领主府打通的事情了。”
“打通?”
千枫半坐直的身子一瞬间僵住,他望着台下立着的温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要是给她一打通,他整个鬼域可就真的成空架子了!
想当初温颜尚在沙国之时,那沙王像是供一个大爷似的。那时他还不信,现如今看来,这位可是一位祖宗,当真是来一个地方就能将此地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