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世,她是站在顶端的神偷,可通晓她过去的人都知道,温颜是一个孤儿,没有家,没有亲人。二十年的孤苦,本以为换来相守一世的爱情,可结局却是惨死落到了大裕。
在别人的眼中看似唾手可得的东西,在温颜这里却是求而不得,苏千夜知道这种苦,也知道骁骑将军府对于温颜来说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因此在月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苏千夜沉默了。
家人与爱情,她会选择什么?
窗外的雨不知道下了多久,淅淅沥沥的雨声拍打着窗棂,像是什么东西击打在心间,冷风拂面,让半躺在床榻上的苏千夜的多了一分冷静。
一身白衣容色疲倦的苏千夜半靠在床头,微阖的眼睫投射出一方阴影来,月见到自家主子这个样子更加不敢揣摩什么了。
“罢了,此地距忻城不过两日的路程,本座等她。”
月听着自家主子颇为无奈的嗓音,想出声劝两句,可自己不像风那样善于言辞,张了张口就被苏千夜给打断了,“本座想静静。”
“殿下,你……”
“出去。”
月望了一眼半躺在床榻之上,又重新闭上双眸的男子,躬身退了出去。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不知道下了多久,狂风吹拂之下气温也逐渐降了下来,快要迈步进入冬季的天,越来越冷了。
申时,月握着手中的长剑出现在紧闭着的门扉前,耳边是压抑着的低咳之声,月的目光透过那半开的窗子,就见窗边的一支瓶梅旁,立着一个白衣若雪的人,宽袍掩着面,低咳着。
慢慢的咳嗽声似乎是止住了,他将手重新的拢在袖子之中,面色苍白只是一动不动的将视线望向不远处的小路上。
那是前来清鸢唯一的道路,如果他等的那个人会来,他的身影就会出现在不远处。
月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想要迈步上前,却是在脚快要靠近门边之时,又抽了回去,他望了一眼苏千夜,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晚饭后,雨依旧没有停,本是呆在屋内的苏千夜立在屋檐之下。雨珠顺着屋檐滚落,凝成一个又一个的玉珠,从上空坠落,仿若一张玉帘。
天色依旧阴沉,就连不远处的竹林都因雨幕的遮挡变得模糊不清,可那石子小路上依旧没有他要等的身影。
月将大氅披在苏千夜的身上,冷硬的声音里也软了几分,“殿下,您久病未愈,外面凉。”
苏千夜却是盯着来处,不确定的问出声,“一路的记号可有做好?”
月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皱了皱眉,十分无奈的开口,“属下做的记号夫人从来没有找不到。”
是啊,逃亡一个月,那个精明睿智的女人哪一次不都是第一时间赶到他这里的?
想到这里,苏千夜精致的面容上第一次滑过了一抹苦笑。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抬眸望向立在一旁的月,声音寡淡寒凉。
“兴许……你是对的。”
她或许真的不会再来了。
天际之上最后一道阳光从地平线上坠落,他的心脏伴随着阵阵痛楚,也一点一点的下沉。
清润的眸子望向小路,眸中挂着一抹冷意,“明日一早,出发回……忻城。”
苏千夜将话撂下,拂袖回了屋。身后是风带来的沁凉的气息,可苏千夜却觉得这些冷意都不敌他心底的凉意。
他到底在奢求什么?明明在异世,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明明自认为了解她,知道这一切,他却还是在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希望他在她的心里的地位要更重一些,可结果……
这雨似是要将这泥儿坡上的罪恶冲刷干净,又像是要将那处的冤魂驱散开来,就这样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才泛晴。
雨滴在从屋檐上滑落,玉珠跌落在水坑之中,发出‘滴答’的脆响声。昨日还压得众人喘不过来气的阴沉的空气,随着凉风的吹拂,倒是一片清新的气息。
清鸢木屋不大,月握着剑柄从一旁的屋子出来,转身推开了一旁木屋的房门。
屋内很暗,没有点灯,月迈步进去,借着窗外透来的微光,就瞧见了那半倚在床头的苏千夜。
一夜枯守,那人却没有回来。
苏千夜还是穿着昨日的那身白衣,一夜未眠,在精致的脸上也露出了倦容,那本就苍白的脸色苍白如纸。他像是听见了响动,微微动了动僵坐一晚的身子,“什么时辰了?”
声音沙哑干涩,就像是许久未说过话的样子。
月握着剑柄的手再次一紧,皱紧了眉头,“殿下,天亮了。”
“她没来……是吗?”
苏千夜再说这话的时候,月竟是从中听出了试探般的小心翼翼。
他英明神武的殿下,什么时候说话成了这般模样,为了一个女人,枯守一夜!
月想到此,声音不禁多了一分冷硬的态度,“殿下,那女人不会来了。”
被抛弃了是吗?
苏千夜的眸子变得越发的幽深,他低咳了两声,慢慢的站了起身,“临到忻城,丰城那边却传出来温霆被捕的消息,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不是吗?”
“殿下的意思是?”
苏千夜抬手整了整皱巴巴的白袍,再次开口,“在从丰城退出来之前,温颜不会不通知江北大营的温霆,你认为若是温霆接到了温颜的消息,还自投罗网的几率有多少?”
“一半。”
“为何?”
月思索了片刻再次开口,“温霆是大裕国开国的功臣,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如果他知道温家兄妹两人要叛国的消息后,极有可能会回丰城请罪。但这也不除开温霆会直接走的可能,所以属下说有一半。”
苏千夜听了月的话后,低咳两声出声道:“不管是什么,立刻派人查这家事情的真伪。”
“是。”
他绝不能让她陷入危险之中,就算……她不辞而别,他也要护她周全。
“那殿下,我们现在……”
苏千夜透过窗棂望向外面的已经放晴的天色,声音寡淡,“一天一夜,已经够了。”
他当先一个迈步而出,“走,回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