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苏千夜的一双眸子蓦然睁开,那清润的瞳仁慢慢的晕染成了如墨一般的深黑色。
“千夜,你莫不是打算抱着我许愿?”
“有何不可?”
温颜低低一笑,到是大大方方任他抱了,“行啊,你许吧,我听着。”
苏千夜却是微微一笑,“我许好了。”
“你许的什么?”温颜牲畜无害的笑着。
“愿望还要说出来吗?”
温颜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扯谎道:“在我家那边愿望,只有说出来才灵验。”
暗夜里,苏千夜盯着温颜那一双亮的逼人的瞳仁,面上露出了一抹极致的温柔之色。
他抬手轻轻的拨开散落在温颜额边的碎发,好看的薄唇微张,却是无声。
“阿颜,我说完了。”
“……”
也就是说,刚刚苏千夜已经将愿望说出来了,可是因为周围太黑,她没看到?她只想说,能重来吗?
当离梧宫的烛火再一次亮起的时候,苏千夜身上那股子被宁遥冲出来的戾气已经消散了个干净,到后来一顿饭吃的到是和谐的很。
入夜,闲庭内一片寂静。
温颜睁开眼睛之时,原本躺在身旁的苏千夜不知何时离开了。
手指滑过那已经沁凉的床褥,温颜披着衣服出了离梧宫。
“夫人,您怎么醒了?”
瞧着雾红尚还迷蒙的双眼,温颜冲着她轻问出声,“国师呢?”
“夫人,刚刚陛下身边的李公公来了,那样子看上去挺急的,国师大人就跟着去了。”
温颜心中稍定,抬手一挥,“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下去睡吧。”
“可是夫人……”
“我没事,睡不着出去逛逛。”
不等雾红拒绝,温颜就迈开离开了。待她走到一处僻静之所,四下望了望,将藏于手中的哑哨掏出,冲着空着一吹。
夏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不大一会,一身黑衣,容颜邪魅狂狷的沧冥就出现在眼前。
“这里,你果真进的来。”
沧冥却是大袖一挥,足尖轻点脚下那颤动着的树枝,整个人落在了庭院里。
“本座要去的地方,还没有一个人可以阻止。”
依旧是那般狂傲,目中无人。
温颜嘴角抽了抽,“行了,我叫你来,是有正事。”
“说。”
“今晚皇宫应该出了事,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望着温颜面上的凝重,沧冥却是抬起手指擦了擦唇角,勾唇一笑,“苏千夜没同你说吗?”
温颜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沧冥冷笑了几声,他望着温颜,声音平静无波,“太子死了。”
“什么!?”
明明今天宁遥才被押解回来!明明他……
温颜微微垂眸,微沉的音色凝成了一条线,“怎么回事?”
沧冥发间的红珠异常璀璨,他微微抬眸,望向皇宫的方向,邪魅的一笑,“因为苏千夜啊。”
“苏千夜?”
温颜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卖关子!
温颜迈步上前一把揪住沧冥的衣领子,“沧冥你给我说清楚!”
沧冥嘴角一勾,“就在今夜,苏千夜去了天牢,杀了宁遥。”
“为什么?”
温颜慢慢的松开了手中紧紧攥着衣服料子,目光闪过了一抹疑惑之色,“为什么?苏千夜为什么会这么做?”
宁遥现在根本就不能死!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就连这个执刀的人也不对。
沧冥抬手整了整衣服,冷哼了一声,“谁知道他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总之现在皇宫乱的很。”
“现在皇宫是什么情况?”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苏千夜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沧冥负手而立,声音微沉,“天牢的人已经被苏千夜的人进行了彻底清洗,皇帝那边虽然已经接到消息,但不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沧冥的话,温颜只觉得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吧。”
月光之下,她的面色浮现出一抹苍白,沧冥瞧着那容颜,眸子微微一眯,“你的脸色不好。”
“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沧冥想要迈步上前的步伐微微一顿,“有事就唤本座。”说完,沧冥又觉得不够,微偏了头补充道:“好好休息。”
沧冥星夜而来,乘风而走,整个小路上就只剩下温颜绵长而悠远的叹息声。
……
天佑二十一年,八月十一日,原太子宁遥在牢中服毒自尽。在殿审的前一晚,做出此等事情,任谁都觉得是畏罪自杀的行为,天佑帝大怒。朝堂之上本是死局,国师却是以年纪尚幼为由,求得天佑帝保留了其太子身份,葬入皇陵。
八月十二日,宁遥的尸体从天牢之中抬出。一直守在外面的天佑帝见之,一时间仿佛是苍老了数岁。宁遥的存在乃是皇室之耻,天佑帝似乎是想匆忙的掩盖这个丑闻,将宁遥匆忙下葬。
去时,只有一小队人马抬棺,那送葬的队伍怕是连寻常百姓都比之不及。何人能想象的出,躺在棺椁之中的男子会是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八月十七日,宁遥走的头七那日,温颜出了闲庭,踏上了明觉寺的石梯。
盛夏,天上闷雷阵阵,细雨伴着寺中钟声荡入耳间,燥热的天气到是也因此多了几分清幽宁静之态。蝉声阵阵,梵音袅袅,温颜举着一柄十二股的油纸伞跨步进院,慢慢的走到了那棵象征着姻缘的树下。
当日,阳光灼目,她将属于原主的木牌和宁遥拴在了一起。
大裕国的太子宁遥与背叛了他的男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她夹着恨意降生在这个世界。她想让宁遥死,没想到,竟是一语成箴。
温颜将手伸到纸伞外,天幕之上下下来的雨丝落在掌心,带这一股子沁凉之意。伞柄微转,温颜透过层层雨幕,望向姻缘树。
雨中,高大的姻缘树像是被一层薄纱所笼罩,挂在枝杈上的红色丝绦随风扬起。风中,木牌碰撞,交缠,就像是两个人,永不分开。
突然,巨树上栓挂的两块木牌吸引了温颜全部的目光,她仰头望着那处,就连雨丝被风吹起,刮在脸颊上,温颜都恍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