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笠合上了折子,被他给气笑了。
“阿宴,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贪生怕死的人?”
“我虽只是一介医官,没你那么大的本事,但好歹跟着你,见过的大场面也不少了。”
“舍命陪君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还要我做什么?”
“……取得芸贵妃的信任,我要找到这些人谋害云锦的证据。”
韩笠微微一愣,心道,阿宴什么时候这般守礼遵法了。
“便是有证据,这件事呈了堂,可事关皇室体面,一旦坐实,朝野动荡,陛下恐怕不会……”
“不,你错了。”谢知晏摇了摇头,“她若还活着,我定迎她回来,这仇,就该她亲手来报。”
韩笠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阿宴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云锦如今还活着,可那又怎么可能。
无论是芸贵妃的手段,还是北漠对云锦的恨,这些都足以要了云锦的命。
且不说这北漠三十二部的大营究竟在草原的何处,他们找也要找上许久。
即便她还活着,怕也是人不人鬼不鬼,再也不是阿宴从前看到的那般模样了。
韩笠心中这般想,却是没宣之于口。
阿宴的状态很不对,他如今觉得云锦还活着,总归也算个念想,让他不至于疯到不管不顾。
……
北漠。
多罗部。
云锦被珠玉搀回奴帐中后,直到现在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她就那样煞白着一张脸,蜷缩着,坐在草席子上,凌乱的发丝下,一双眸子整的大大的,愣愣的看着前方,黑眸却全然没有焦点。
“将军自回来就这么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这样下去不行的。”
珠玉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转头看到云锦腿上那一大块焦糊的地方,眼泪更是止不住的从脸颊滑落。
她不知道将军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平阳公主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可是她还不傻,将军一定是被人害了。
“上天不公,为什么要让将军承受这样的痛苦啊。”
珠玉喃喃念叨着,奴帐的帘幕却忽然被人大力掀开。
“你们几个,都出去。”
士兵大声呵斥着,云锦却仍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即便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男子的身形一步步来到她身边,她还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一点儿反应。
“云锦,别跟我装疯卖傻,你不想要伤药了?”
多罗冶站在云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中还在不断捣鼓着一个小瓶子。
“……”
奴帐内安静的紧,云锦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仿佛听不见他说话似的。
多罗冶不悦的啧了一声,身后的士兵听了,以为云锦又惹到首领不高兴了,上千便要教训云锦,可还没等他两个的拳脚落在云锦身上,其中一个就被多罗冶踹了一脚。
“首领!”
“滚下去。”
多罗冶莫名的烦躁,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
“云锦,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你一再挑衅于我,才招致了今日的下场,你若是早早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于我,也不用受今日这样的苦,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多罗冶一句一句的说着,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云锦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北漠和大殷早晚都会有一战,你会被送到这里来,其中就有大殷皇室的手笔,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等到日后北漠铁蹄挥师南下,踏破紫荆关,一路杀入皇都,你觉得没了你的大殷,凭剩下的那些个武将,还能拦得住我们几时?”
云锦的眼睛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多罗冶站着,却是没看到。
他蹲下身,抬手拨开云锦的头发,煞白的脸映入眼帘,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却像是生了锈迹一般,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愤怒、恨意、挑衅,通通都没有。
奴隶没有七情六欲,只是供主人驱使的物件,云锦如今这般模样,正是多罗冶一直想要的,可……如今他看着,心里却一点儿没有征服成功的快感。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云锦,多罗冶心想。
男人离开时加快了脚步,将伤药一股脑的扔在了云锦脚边,这一遭下来,什么也没得到。
半晌,一只手捡起地上的伤药,拧开。
多罗冶,你不该来看我,更不该心软,你想看到的,我都满足你了。
接下来,我想看的,该由你亲自来演了。
……
草原上的日子转瞬即逝,多罗伯颜却始终没能听到云锦亲口讲的故事。
云锦失声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起初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装的,直到多罗冶亲自验证了,他们这才相信,云锦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像所有奴隶一样,每日垂着头做着手中的事情,即便遇到刁难也都忍着听着。
多罗冶一连观察了数日,还是不愿相信只是一个奴印,就能将云锦变成这副模样。
就连多罗伯颜都开始不高兴了。
“哥,她这模样我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张牙舞爪。”
多罗冶忽道:“试探试探她。”
“诶?怎么做?”
多罗冶很少再找云锦的麻烦,就连他阿父的事情,他也没再问过云锦。
就连多罗伯颜最后也觉得没趣儿,渐渐的也不去找云锦了。
转眼间来到了冬日。
白茫茫的大雪覆盖住了整片草原,一眼望去,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冬日的夜里,多罗部的士兵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换上一次岗。
今夜无月,在他们转身换岗的间隙,白茫茫的雪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排脚印,然而很快,脚印就被风雪覆盖,看不清原本的来路去向。
一处亮着灯的帐房内,隐约传出男人和女人对话的声音。
云锦踩着雪,步履从容。
“站住!”
兜帽被摘下,一张脸露了出来,伴随着的是一道轻蔑的女子声音。
“连我都敢拦,你活的不耐烦了?”
那士兵看到来人,惊的瞪圆了一双眼睛,当即跪在了地上,“图雅阏氏,见过图……”
“今日你未曾见过我,可知道?”
流利的北漠语自女子口中接续说出,那士兵当即点头如捣蒜,满肚子的疑惑也在听到这流利的北漠语后化作信服,再也不敢抬头去看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