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去传旨,广邀天下术士。”
片刻停顿之后,方才缓缓说出下半句话,“为皇后招魂。”
众人听到这句话,无疑都说上官翊疯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能让人起死回生之术?
凌峰听闻指令,轻掀寝宫珠帘,所见景象让凌峰极为震惊,他瞥见上官翊颓然地坐在地面,脚畔尽是狼藉酒瓶。
昔日乌黑秀发,一夜之间竟白霜般一根不留…
“孤不信满天神佛,可如今孤比任何人都希望有神明的存在。”
——
屋中的窗扇半开着,细碎的光芒透过窗前开的正浓的花射进屋内,柔和的影子打在屋内的人身上,沈扶楹今日难得一副女儿家的装扮,在案前提笔写字。
只是这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与她的气质长相不符,但她已经很尽力了。
阿彩端着一杯热茶,不动声色的靠近她,看到沈扶楹歪歪扭扭的字迹也没有吃惊,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她家殿下自一年前落水,这字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知沈扶楹是太过入迷还是思绪飘向了远处,在阿彩出声以后才有所察觉。
“少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阿彩在一旁轻轻念出沈扶楹写的字,靠近她便问:“殿下是在思念谁家的少年郎啊?”
沈扶楹揪着阿彩的耳朵,故意皱着眉头,“你这个臭丫头,如今都敢打趣本宫了是不是!”
“看我怎么收拾你。”沈扶楹撸起袖子,作势便要打她。
沈扶楹追着阿彩跑出去,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诶,慢点。”
“皇兄,你怎么来了?”
沈扶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后退了半步,葫芦画瓢地行了一个不标准的礼,“你莫不是要劝说我回去?”
见沈扶楹对他冷淡,沈景琰伸出去的手强行伸了回来,看了眼周围寒酸的布置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你是一国公主,岂能长时间呆在这种穷乡僻壤?”
到底是他从小宠爱的妹妹,沈景琰的目光柔和了几分,道:“扶楹,别任性,皇兄一定会争取的,让婚期往后延,或许有一日便能除了他们,你不必和亲,也不用嫁给一个太监。”
沈扶楹耷拉着眼皮,全然没了兴趣,这些说辞不过是骗说她回京城罢了。
她可不是那个傻乎乎的沈扶楹,怎么会听不出来。
“皇兄,小时候你我兄妹二人关系最好,如果有一天…权力和亲情之间你会选什么。”沈扶楹问出这句话,久久未得到回应,心底早已了然。
沈扶楹声音平淡,“和亲也好,嫁权臣也罢。身为公主,享天下俸禄,便总要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皇妹…”
沈景琰似乎还要说什么,他后悔来找妹妹了,他的妹妹,北昭的长宁公主理应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他宠爱的皇妹跟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皇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虽也不差,但却喜欢舞刀弄枪,在京城外的一处庄子豢养面首,与京中世家小姐大打出手…
也与父皇母后甚至他,疏远了许多。
若说她怕的人,应当只有那一人。
全然没了那副端庄的样子,反而变得巧舌如簧、行事乖张…
沈景琰离开以后,阿彩围上来询问,“殿下,奴婢准备好了细软,今夜我们便离开?”
“不必了。”沈扶楹一把拉住阿彩的手,怔怔地说。
阿彩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殿下,您之前说的誓死不和亲,虽然您那时候对督公大人极其感兴趣…可如今…”
沈扶楹笑了笑,抚弄着头上的步摇,“本宫不是掉进湖里被水把脑子冲洗干净了吗?一个杀人不长眼的阉人罢了,不过是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本宫怎会喜欢这种人!”
阿彩明显不相信沈扶楹的话,沈扶楹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和宫上下除皇后娘娘外皆宠爱她,陛下允许沈扶楹随意出入御书房,说到底嫡公主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存在,想要什么样的驸马不成?只是沈扶楹一句话,撒撒娇的事情。
“殿下,莫不是二殿下用您的面首威胁您回去了?”阿彩飞快地在脑袋里思索原因,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沈扶楹拍了拍阿彩的脑门,“别胡说,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动身回京。”
阿彩知道自家殿下定是不愿意的,她是小女子,不懂什么国家大义,只知道自己从小跟到大的主子能开心便好了。
于是,她极不情愿的应道:“是。”
沈扶楹说方才那些话的时候心口带着微微的疼痛,看着退出去的阿彩,她的手抚在心口处,自语道:“沈扶楹为何你的心里都是他?”
当她说起上官翊的时候,她的心竟然还是会痛,大抵是真正的沈扶楹想告诉她,她心里一直都有上官翊。
京城。
“这是哪一年?”上官翊浑浑噩噩的睁开眼,便瞥见了自己身上的蟒纹官袍,在旁边侍奉的小太监,是一个生面孔。
小太监头一次来上官翊身边伺候,看到上官翊醒了,见他凝眉,还以为是自己将他吵醒了,吓得话都说的哆哆嗦嗦的,“回…回…回督公,如今是晌午。”
上官翊眯了眯眼,虽是刚醒过来,但声音却格外清冷,淬着凉意,“本座的意思是,如今在位的是哪个皇帝?是沈景琰吗?”
他的话一说出来,吓得小太监头上的帽子都要掉了,连忙跪下,“督公,切勿乱说,今年是永和二十七年。二殿下怎会是皇帝,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上官翊愣了半晌,随后大笑起来,“成了,成功了…”
小太监看着一会儿笑,一会儿面露严肃的上官翊,生怕上官翊一个不注意就命人砍了他的脑袋,叫他尸首分家。
原本小太监已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趴在地上不动声色的往外挪去,却冷不伶仃的听到一句话。
“长宁公主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