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
薛绵沉默好一会儿,才低低出声:“你自己说的‘没教过就不会吗’,问这么基本的问题,你只会笑我吧。”
闻言,凌疏墨脸上浮过一丝笑意,扫了眼情绪暗淡的人,摇了摇头:“看来,以后我说话得斟字酌句了,以免薛小姐记得太深,还类比不当,爱钻牛角尖。”
薛绵脚步一顿,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随即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向前。
“啊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没见过世面,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看不懂,让凌家主操心了。”
烦死了,万能的凌家主就不能随便找个人过情人节?离她普通人的生活远点不行?
女孩的嫌弃,哪怕是从急匆匆的背影,也可见一斑。
只是仗着天生腿长的优势,凌疏墨极为轻易地就追上薛绵,又与她并肩而行,一点都没有被嫌弃的不适。
逗薛绵这件事,目前他依然恶劣地乐在其中。
“坡度10,约为角度57°,坡度20,约为角度114°,所以,如果不特别追求数据严谨,坡度除以二,就是你熟悉的角度值了。”凌疏墨声线平稳轻缓,言语间没有丝毫卖弄知识的优越感,讲得通俗易懂。
对此,薛绵果然转头望向他,连眼神的意思也很好猜:这么好心,就直接告诉她了?
“一个知识点换一个知识点,很公平吧?”
立刻,薛绵心中了然,上下打量他一圈,这可是凌疏墨诶,就说怎么可能善心大发。
凌疏墨笑笑,弯曲的食指指节抵住薛绵下巴,轻轻一抬,声音夹杂一丝戏谑。
“请问薛老师,这种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数学知识,是怎么和见没见过世面,扯上关系的?”
提问需要用这种姿势?薛绵怔忪片刻,又很快明白。
这个人嘴角的坏心眼,是真的一点都不打算隐藏啊。
是觉得她很好玩吧?
她敢用全部身家打赌,凌疏墨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更不可能亲她。
“走神了?”凌疏墨晃晃指尖,压得更低的声音从他胸腔中传来,即便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他也没有一点心驰荡漾的征兆。
“你不会庸俗地认为,出出国,滑滑雪,多和社会上认可的上流人士接触,就是比其他人见过世面了吧?”
凌疏墨面带微笑,还是以非常近的距离感说出这些话,对薛绵来说,这压迫力不是一般的强,下意识想扭头避开。
然而第一时间,凌疏墨就极其不温柔地捏住她下巴,不仅不准她躲避,顺便,大拇指还毫不客气地按上她脸颊上的软肉,不甚明显地戳戳。
薛绵想报警。
何总,有人在用潜台词诽谤你!说你庸俗!
她还记得,她以为何有枝和云晖是觉得她提议不错,要给奖金时,何总那副对她没见过世面的无语凝噎,并告诉她,是带她出国去eioc总部溜溜时的恨铁不成钢。
反正凌疏墨话都说出口了,膝盖中箭的,不能只有她一个吧。
“哦,看来薛老师的老师,眼界也不怎么样,你可不要被带坏了。”凌疏墨眼里笑意更加明显。
薛绵眼神惊愕,她刚刚可是什么都没说啊!他怎么猜到的?!
凌疏墨好心情地捏捏她的脸,难道他做出这个动作是为了调戏薛绵?
怎么可能。
只是这样,能将她面部表情的变动,最直观地尽收眼底,他说到哪一处时,她的视线开始飘移,又是哪一处时,她的眼睛告诉他,他推测得很准。
松开手,凌疏墨难得地停了一下,随后低眸思量了几分,为什么呢,明明看穿薛绵很简单,但满足感倒是意外得充分。
再次瞧过去,薛绵正揉着自己的下巴,嘟嘟哝哝,他不禁微微笑了一下。
“觉得我说错了?”他环抱双臂,靠在墙上,似笑非笑盯着她,“在鸣金滑雪骑马打高尔夫是世面,在凤桐洗衣买菜收废品就不是世面了?”
“别太看轻自己所处的一面,也别因滤镜盲目崇拜另一面,认为这一面就比另一面高贵,要知道,所谓世面,不过都是世界的一面。”
薛绵皱眉瞧他,凌疏墨是怎么知道,凤桐这种类似城乡结合部的十八线小地方?
但她对此来不及想太多,注意力放到了话语里,总觉得和自己的认知不一样。
“可是,世面就是有大小之分,见世面多的、大的,一定比见世面少的、小的强,这点你不能否认。”
凌疏墨轻笑,揉揉她努力扬起的小脑袋瓜;“这么说,你是认为刚才的赵致庸比你强?”
……就那种人渣?
薛绵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嫌恶和瞧不上。
“对吧,虽然有差距,但决定两人差距的,从来不是谁见的世面大与广,而是他们透过所见之面,窥视、感悟、思索的差别,薛绵,你从自己的世面,看见了什么?”
薛绵怔愣,她看见了什么?
以前在何有枝、姜珂凝的光环下,她总认为是自己世面见得少,才无法像她们一样优秀出彩。
所以,她只要在多经历些事情就好了,那些缺少的东西会像年龄增长一样,自然而然地补齐。
因此,她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从来没觉得她所处的一面,同样是世面,同样有仔细“看”的价值。
不等薛绵想明白,凌疏墨已经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行,慢慢悠悠开口:“我想,至少会知道一支冰糖葫芦的价格是十八元,两支冰糖葫芦的价格不是三十六元。”
啊?薛绵愣在原地,话题跳得这么快吗?凌疏墨又在说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