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怎么都没想到,这苏家大小姐被自己碰瓷儿以后把自己抓过来,不出气,反而是来问自己这事儿。
他有一丝丝庆幸,可很快又觉得倒霉,早知道这千金小姐认识自己,还想从自己这打听消息,他就用消息光明正大讹钱了,还用得着去碰瓷?
他心思一活泛,灵动的眼珠子就不规矩起来,只是下一秒就看见,苏幼月身侧已经沉默下来的男人忽然冷森森看了他一眼。
臭小子瞬间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耍什么歪心思。
“知道,知道我听说过有这事,不过那些被拐到京城来的孩子年纪小,最大的也不到五岁,拐子养一段时日就认不得人不记得家了。贵人只要不买五岁以下的,就不会买到这种来历不明的。”
苏幼月追问:“这种事很多?”
男孩后知后觉,她想问的重点好像不是要买的孩子,于是试探说道:“反正不少,人贩子狡猾得很,要是拐了年纪大的卖到外地去,也不容易闹出事来,年纪小的不记得事的才敢往京城送,这些孩子天南海北的都有。”
见苏幼月一副等他继续的模样,他便又说:“咱们燕京也有被拐走的孩子,不过要少一些。运气好点的,会被卖到大户人家当小厮、丫鬟。运气不好的,长得好看的还能被青楼里提前买了去养着,不好看的说不定半路就被折腾死了。”
说到自己的出身之处,臭小子多了几
句嘴:“被拐到青楼的女人要更多更惨,不服就打、饿,还不服的就不停用水淹,把脑子淹傻就听话了,敢出去乱说的,会挨割舌头或者针缝嘴巴,写字求救的,就挑了手指筋”
屋子里几个大人听得异常沉默,臭小子见气氛不对,立刻闭了嘴,过一会儿才试探道:“贵人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您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苏幼月缓缓吐了一口气。
上辈子光是听一句萧飞雁的下场,她就觉得可怜,但到底只是个笼统的印象,这会儿听臭小子说完,萧飞雁受的那些罪在她的脑海里就有了具体的画面。
而和萧飞雁一样的无辜女子又何其多?
被拐卖的人在人世间的罪恶中苦苦挣扎,绝大多数都和家里人此生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而他们在被拐之前,永远都没有想过,和亲人的见面将会是最后一面。
苦寻他们的亲人也许连他们死了都还不知道,一生抱着渺小的希望,一次次迷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这人吃人的世道,远比她想象的黑暗得多。
苏幼月回过神来,又看向身侧的谢渊。
上一世,她只顾着谢渊是奸臣,满手血腥,可如今想来,谢渊为了重新扶持废太子翻盘,将这桩震惊整个大盛朝的人贩子案揭露于人前,将那些人贩子凌迟处死,何尝不是功德一件?
见她今日频频看向自己,谢渊也不由侧目。
和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了下,苏幼月很快就避开了。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心虚。
这世上本就不是善恶分明,自己上一辈子凭什么一味地评价谢渊是个恶人。
“贵人?”臭小子小声提醒道。
苏幼月却还有话问:“你刚才说的这些事,隔壁的牙行里可发生过?”
她话音刚落下,臭小子脸色就变了。
这话他哪敢轻易说出口啊,坏了牙行里那些人的利益,那些人还不把自己给活剥了!
他刚要说不知道,苏幼月却说了句:“看来是有了,我就说,那天看着那个王掌柜就不像什么好人,没想到,他竟然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这我还怎么敢去他那买人。”
臭小子脸都白了,这苏家大小姐他虽然得罪不起,可平日里毕竟没什么交集,那王掌柜却是掌握着附近所有的街头势力,若是知道了自己说的这些话,还不得把自己活活打死!
“贵人我,我也不知道,我没说王掌柜做了”
苏幼月往桌上扔了十两银子,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今天这雅间里,除了你,就只有我的人,他们绝不会往外说什么。我也不需要你去刻意打听,只要你今后听别人提起王掌柜什么消息给我送来,我自有重赏。”
王掌柜到底有没有做,她比谁都清楚,重要的是,要把谢渊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去。
原本还脸色煞白的男孩盯着那桌上的银子,眼睛顿时冒出了光亮。
这可是
十两银子啊!
要知道,他每个月跟着说书先生说书,最多也不过赚一百五十个铜板,那死老头还时常克扣他两三个
他租自己住的那个小破院子每个月就得花去八十文,不然他根本就熬不过冬天,剩下的铜板,也仅仅够他不怎么饿肚子罢了。
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钱,够他省吃俭用半年了。
从前他也碰过两回瓷,可一次直接被人赶走了,第二次却是个不太有钱的,就给了他一两银子,就那次他也整整乐呵了一个多月。
也是因为前两次都没把人惹上,他这次才继续来,谁知道直接就翻了车。
有这种门路赚钱,他怎么可能愿意放过。
富贵险中求,臭小子咬了咬牙,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贵人”
跟他说好传递消息的方式后,目送男孩把十两银子揣进怀里离开,苏幼月眸光渐渐沉静了下来。
锦儿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姐想做什么,不由疑惑:“小姐,看来那王掌柜确实做了这坏事,可咱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苏幼月捏紧自己的拳头在空中划了下,强行降智道:“当然是抓他的证据去报官了!人贩子罪该万死,我忍不了!”
没办法,不这么说,她能怎么能引起谢渊的注意,把查王掌柜的事在他面前过到明路上去呢。
她现在完全不知道现在他和废太子的人手查到哪一步,又不想惹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谢
渊怀疑,只能装蠢了。
锦儿瞬间觉得,自家小姐好善良,于是拍了拍胸脯:“小姐放心,锦儿也帮你一起!”
“”谢渊看着加起来都好像凑不出一个脑子的主仆俩,扯了扯唇角,终于忍不住出声,“大小姐,这种敢在皇城里作奸犯科的人,背后没有人,怎敢如此嚣张。”
苏幼月没想到谢渊会这么快上钩,无辜地眨了眨眼:“你说得对,那我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