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川没有想到,自己看到书中的内容之后,居然会与父亲一样深陷其中,里面的古旧文字,还有各样神物的图样都那么鲜活动人,深深触动着他的心灵。
他满怀欣喜去找父亲,说明自己想入古玩行的心意,父亲却还在气头上,眼皮都不抬地冷言回绝道:“老大从小跟随我耳濡目染这一行多少年,今日能如此大逆不道,你又能有几分真心?滚罢!”
钱川还想要争辩,却被父亲粗暴地打断,他藏紧了袖中的《神物遗》下卷退出门去,就是这个夜里,十八岁的少年离开了家,孑然一身越走越远。
青山苦苦找寻弟弟十数天无果,回到家中失魂落魄,钱守忠听说钱川竟然带了《神物遗》家出走,下落不明,被气到当场吐血,自此一病不起,药石罔效,一命归西。
钱川从此过上了一个人飘零的日子,他曾给人做过佣工,主家从不怜他年幼体弱,一应委派脏苦的力气活,不过几日便嫌弃他不比专职的苦力,结了工钱便将他撵走。更有甚者,主家恃强凌弱,欺他无依无靠,只骗他做工,到年底便昧了他的工钱将他打发出门,最落魄时,他夜宿荒村破庙,与蛇虫为伍,饿极时竟忍辱偷生与家犬夺食。
三年的时间,他一路从北到南,经过了无数地界,做了无数份工,终于积攒了一些余钱,在此期间,无论再苦再忙他都不忘翻看那本《神物遗》,除此之外,各类古玩书籍也是涉猎甚多。
后来,他到景德镇,闲暇时在集市闲逛,看上了一尊药王鼎,刚刚成交到手,却被一个疯疯癫癫的道长抢了去,不等他讨要,那道长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有热心人想要帮助钱川,却是怎么都近不了疯道长的身,钱川心疼自己多半积蓄花在鼎上,只得不顾一切去追。这一追,跋山涉水,餐风饮露,竟然就走了三月有余。
终于,在一道滔滔垂落的匹练般的瀑布之下,疯道长笑呵呵地说道:“傻小子,你倒是很执着。”
钱川道:“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抢我紫金鼎?”
“紫金鼎?”疯道长愣了一下,说道,“你的眼神有点儿问题,这尊鼎乃是天外陨铜所铸。”
“不管什么所铸,你先还给我!”钱川说道。
“三个月不吃不喝,跟了我一路,就为它?”疯道长问道。
“什么三个月,你说什么胡话?”钱川说道。
“你不信自己看啊!”疯道长指了指周身。
钱川只见四周那山上,树上,地上流霜塑雪,白茫茫一片,不禁吓得腿脚发软,问道:“你,你这使的什么妖法,明明是十月份的天,怎么就下雪了?”
“我说你走了三月你还不信,看看这是哪儿?”疯道长说道,见钱川答不上,自己说道,“看到那道瀑布了?”
“那又怎样?”钱川不解其意道。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疯道长摇头晃脑地念罢,问一句,“知道了?”
“这里是庐山瀑布?”钱川惊讶道。
“不错。”疯道长说道。
钱川暗数自己走过的路程,三月时间,的确是能走到九江,听闻自己不吃不喝追了这么许久,心中更是惊叹,心思一转,客气地问道:“不知道长是何方仙圣,要这尊鼎有什么用途?”
“我乃是……”
话未出口,只见钱川咣当一声栽倒在地。疯道长摇头叹息道:“毕竟是血肉之躯啊,不吃不喝就是扛不住!”
说完,疯道长扛起钱川来到自己修行的小屋里,就用这尊药王鼎为他练了一炉药。钱川吃下之后立刻有所好转,再次问起疯道长的来历。
疯道长翻了个白眼给钱川,说道:“我就是一介散修,号贪顽道人。”
“贪玩?”钱川听了这个道号有些忍俊不禁。
疯道长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却也不懒得去纠正,因为他自认的确是很贪玩。
钱川看着仍冒热气的鼎说道:“道长自己炼的药?竟然这么神效!”
“都是寻常草药,但是用了这药王鼎就不一样了,功效翻倍!”贪顽说道。
“药王鼎?难道说和孙思邈有点儿关系?”钱川问道。
“不!比他早八辈子还多,和他没有半分钱关系!”贪顽说道,“传说这是神农炼药的鼎,我可是寻了许久才追寻到它的下落,在这等了几年,没想到刚一现世就被你小子买了去,我要拿走你还这么执着不肯撒手!”
钱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没想到是这回事,没想到我能与道长有这么一段缘分。”
在这里修养的几天,钱川从贪顽这里看到了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奇门秘术,药草仙方,符篆丹药之类,贪顽也不拘小节,随他去看去学去用,还时常与钱川分食用药王鼎炼制的丹药,一来二去,两人十分投缘,因为修习法术,钱川竟在贪顽这里安定下来。
“钱川啊,你若是跟着我修道修成了,以后得称呼你前川子才有道骨仙风的感觉。”贪顽一次调笑道。
时间过了将近半年,钱川修道未成,贪顽居然在一次喝醉酒后学李白水中捞月,淹死在了瀑布下游的深潭里,钱川流着泪将他和药王鼎一同葬了,本想自己再在这山里多住几日,却不想因为景区整改,将要把这里修行人的居所一律拆除。
钱川不得已再次到了尘世之中,他久不入世,此刻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刚刚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就迫不及待地凭借修习的秘法炼化招财蜈蚣,聚敛了一笔不义之财。
面对第一笔不菲的钱财,钱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是很快就沉迷在了金钱带来的纸醉金迷之中难以自拔,此后他挥金如土,结交了不少纨绔子弟,也很快地融入了他们。
问题就出在这里,纨绔子弟大多是家世显赫,泽披二代,他们见钱川一个外乡人孤身在外,年纪轻轻坐拥如此家产实在是可疑,只当自己不够了解其背景,都有意亲近,实则要探其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