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高中,他们几个私底下提到祝平安,都半开玩笑的说,
“江肆风,你老婆……怎么怎么”
江肆风并不否认,淡淡勾勾唇,似乎默认了这个称呼。
那几个私下里开玩笑的时候,看祝平安过来的时候,也会相当收敛许多。
从不把不应当的玩笑开到祝平安身上。
赵涵被江肆风打断两根肋骨的事儿,后来传的整个学校都知道。
那些有想法的,自觉把念头在脚底踩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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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镇西瓜被从井水里面捞出来,清脆的声响。
宋清梨拿了铁勺把最中心的戳出来,笑意盈盈喂到祝平安唇边。
蝉鸣几声,似乎快入夏了。
老榕树下,两个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一人一半西瓜,一口一口勺子碰撞出甜蜜的汁水。
“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了吗?”宋清梨侧头看着她柔和的侧脸。
没人提哪个他,两个人却心知肚明。
“嗯。”祝平安眯着眼看远处天边大片大片的云,某一刻好像觉得自己不自觉走到了故事的结尾。
宋清梨没再问为什么,空气一时安静又绵密。
段相思打着送东西的旗号,去过几次念漫。
一楼的前台小姐按规矩拦住要预约,她近来名气大,发脾气闹的整个一楼无不视线向下。
江肆风下来的时候,利落的从台阶而下,修长的身影好似一把利刃。
不自觉蹙着眉头,“都在吵什么?”
前台放低了声音,小小声开口,&34;是找您的,江总。&34;
目光落到段相思身上,更显烦躁,“找我?我开科技公司,没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人已经消失在楼角。
段相思快几步追上去,高跟鞋踩的砰砰作响,“难道你看不出我的意思吗?”
任谁,热脸贴了冷屁股都不舒服,更别提一身傲气的红人。
江肆风顿住脚步,太阳穴的神经因为睡眠不足很胀很麻,头都没转,
“小姐,心思放正。不要一整天,情情爱爱。”
他忙忙碌碌,已如天地间一只没有目标没有归处的厉鬼。
已经没什么能牵起心绪了,等过个几年,或许就更如枯木一般。
再无春天。
电梯门阖上,男人伸手揉了揉鼻骨,单手抄着兜,满身戾气。
滴答一声电梯响,周白安那张八卦的脸露出来,“呦,我们江总这是辣手摧花来了?”
他开了个小号在公司群里潜水,里面的讨论一个比一个夸张
[那可是我女神,呜呜呜……谁懂]
[江总,莫不是基佬?(狗头保住)]
[妈呀,段相思胸好大,感觉比电视上好看( ???? w ???? )??]
高大的身影伏在桌上,按着胃,江肆风喘了两口气,开了抽屉才发现胃药都没了。
“你胃病又犯了?”
男人伏在桌上,一只手攥着抽屉,一只手在一堆文件里胡乱的摸。只露出削的凌厉的发,身子隐隐的发着颤。
周白安忙不迭往外跑,“你等会!我去买,马上马上。”
右手边一个药瓶,江肆风倒了两粒,吞了伏在桌上,紧紧阖着眼。
等到周白安买了胃药回来,他趴在桌上,神态安静,脸色苍白如纸。
“我靠!哥,你醒醒……”
……
救护车来的时候,一堆记者扛着摄像机堵在门口,周白安气的半死,
指着一群人的鼻子骂,“拍什么拍?!都给我删了。”
江肆风又进了医院。
医生又拉着人洗胃,米氮平片多吃了两片,引发轻度昏迷。
这是他第二次洗胃。
沈最一口气跑上八楼,喘着气在门口碰见周白安蹲着,烟一支接着一支。
“江肆风人呢……怎么样?”
“洗胃呢。”
他话还没说完,丢了香烟,在脚底踩灭,眼神阴郁,“我说!他妈祝平安是专门来克他的吗?!”
“他江肆风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他?”
沈最猛地一拳头砸在周白安胸口,被打的人狠狠踉跄一步,撞上墙,“你闭嘴!再说祝平安一个试试?”
两个大男人忽然在医院门口,拳头挥着打起来。
医生出来拉架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沈最一边侧脸被打的肿起来。
“有功夫在这打架,不如进来看看病人……”
沈最先一步进去,嘭一声把门关上。
江肆风倒是平静,洗了胃,脸色还有些苍白,撕开一包漱口水,淡淡掀起眼皮,
“怎么,你也打上架了?”“打的过吗你?”
沈最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知道哪天这个死鬼样子得噶了,“傻逼!吃个药都能吃错。”
江肆风冷笑一声,“都有儿子了,还骂人傻逼。”
“老子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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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上,医生强制性留了江肆风住院观察一晚上。
病房里安静的一根掉下都听得见,偶尔有护士推车经过的声响。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又睁开。
最后起身,高大清瘦的身影立在窗边。
从最顶层俯瞰整个京城,霓虹灯,车流,潮水一般。
把荣华富贵带来,把曾经那个鲜活肆意的江肆风也带走了。
现在的他,槁木腐朽,一潭死水。
江肆风按住胃,满脑子却都是上次喝多了酒洗胃的时候,祝平安耷拉着小脸严肃又委屈,偷偷抓着他的手。
背过身,偷偷擦眼泪,很娇气,又很坚强。
他那时没觉得疼,甚至觉得好幸福。
生病了,只要有她在,也是很幸福的。
江肆风看着看着,忽然抬手把桌上的花瓶掀了,轰隆一声,一地的碎玻璃渣。
他慢慢捡了一片,右手不断抖着,往左手腕靠近。
在黑暗中太久,江肆风看不到希望了。
青色的脉搏跳动,他鼻尖处酸涩,攥住了花瓶碎片,任凭其刺的掌心鲜血汩汩。缓缓闭上了眼,最后几秒的时候。
江肆风凭着最大的意志力,同满脑子的声音斗争丢了碎片,拿起了手机。
他拨了一通电话。
机械音冷冷响起,“对不起……”
江肆风固执站在窗户边一直拨。
十几个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他嘲讽般扯了扯唇角,开始相信这是一个被人丢弃了的号码。
就跟他一样,早已被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