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酒纵横的赌场,时不时传来尖叫声,倾家荡产又或者是暴富的嘶吼声
祝烟安披着件烂透的皮大衣,点着烟往人群里走,路过低帽檐的男人压低了声线,
“白昼。”
他拳在口袋攥紧,语气轻微的抖,“黑影已经暴露了。”
在赌场上大肆赌钱的男人手猛地一顿,然后又神色自若的恢复了正常。
有大汉晃着醉步过来,看到祝烟安却点头哈药,“觉森。”
他淡淡点两下头,往外走。
没多久白昼戴低鸭舌帽,遮住半边脸,找了个机会出来。环顾四周发现四周没人,才压低了声线开口:
“黑影完了,我们俩是不是也……”
祝烟安喉结上下滑动,最后才说,“他不会。”
“咱俩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了,你说……”
大手用力攥住他肩膀,祝烟安咬紧牙关,声线几乎从牙缝里逼出来,“不会。”
-
一个不眠之夜,洞口堆叠着几捆稻草,火光微微散发着光。
祝烟安靠在一捆草堆上,从口袋最深处的地方摸出两小张照片。
樱花树下,白瑜挽着一个高大男人的胳膊,抿着唇笑,偷偷仰头看身边人的神色。
底下的那张,老的连边都磨掉了,祝平安穿着白色蓬蓬裙朝台下鞠躬,笑靥如花。
他缓缓闭上眼,照片被压在心口。
……
“把人给我带上来!”
罗尧卡慢慢走近,最后眯着眼打量了会儿祝烟安,笑得阴恻,“觉森,哦不!我应该叫你,烟安?”
祝烟安神色丝毫未变,燃亮了打火机,神情莫测,
“交货地点,海黑湾。”
罗尧卡一脸络腮胡,足足有两米高,根据内部,一个月前最得意的手下就是他亲手掐死的。
冷冰冰的一个物件抵上了祝烟安的后脑勺,他一字一句,看一个将死之人,
“我应该叫你,中国警察,祝-烟-安。”
手下递了把刀过来,“海黑湾的全部都烧了。”
刀把慢慢旋进皮肉,他手臂上有大滴大滴的血往下滴。
夜寂牙悬岭边。
祝烟安几乎没力气,唇角沾着血迹,掀起眼皮看了眼绑炸弹的几个人。
他站起身,一把利刃忽然插进罗尧卡的脖颈。
和送给白瑜一模一样的那把刀,从袖口里挣出。
后面几个人蜂拥而上。
罗尧卡伸手抹了把血迹,嗓音突兀如凄鹰,“祝——烟——安!”
黑漆漆的洞口忽然对准。
罗尧卡瞪大双眼,忽然勾勾唇,笑的阴鸷,操着一口不太流畅的中文:
“祝警官,听说你有一个妹妹。”
一秒的失神。
枪支偏移的一瞬间,从身后飞射的子弹忽然击中他后脑勺。
祝烟安僵硬两秒,血慢慢从他嘴角溢出。
高大的身影绷然倒地,最后的两秒,那只手缓缓移动,攥紧了那两张照片,几乎已然捏碎。
“对不起,我失约了。”
与此同时的,是一声炸弹声响,震碎长空。
祝烟安眼角很慢,坠下一滴泪,被火光一起蒸干。
罗尧卡几乎气疯,声音很快被火熄灭,片刻之间,天地之间被火光吞噬。
那两张照片,悄然被大火烧成灰烬。
白昼从山从丛里滚下来,头发都沾着碎屑,连滚带爬的过去,“烟安,烟安!地上凉,你起来……”
“你起来啊!”
空静山谷,无人回音。
火声噼里啪啦。
把那些,年少的凌云志也一起烧去。
誓言都烧毁。
白昼跪在地上,空洞的眼睛逐渐掉出泪。
那天在湍急的流水中,祝烟安腿泡在冬天的冰水里,转过身和他说:
“有机会帮我跟我妹妹说,新婚快乐啊。”
声音一下子消逝在这片领空。
十一月,天越发冷起来。
冬至那天,江肆风在煮饺子,黑色衬衫外套了件粉色围裙,先舀了第一碗给早就馋的眼睛都冒亮光的祝平安。
小姑娘一筷子夹了最大的那个。
江肆风看她要往嘴里塞,忙吹了几下,眼底溺着宠溺,“别烫着。”
他看人脸颊鼓鼓,不自觉笑意泯泯,指尖蹭了蹭她耳朵,“不掉耳朵。”
门铃忽然被人按响。
祝平安意识到什么,往外跑。
步伐急的差点被拖鞋绊倒。
门打开,是白昼苍白的脸色。
后面跟着那些拿着大红花,金色的勋牌。
上面写着:
[一等功功臣,祝烟安同志。]
极为光荣的一件事,所有人眼睛却都是红的。
祝平安极为努力的寻找那个身影。
嗓子干涩的快要发不出声音,“哥!”
白昼一个大男人忍不住开始哭了,只把一个小小的勋章递给祝平安。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祝平安眼睁睁看着那块金色的勋章安静的在他掌心,抬眼的时候眼角发红,
“我哥呢?”
身后的一位战友捧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手抖的拿不稳。
祝平安没力气伸手去接,泪意如雨。
她仰着头看白昼,呼吸有些困难,“不是说好,你看着他吗?”
白昼一声不吭的拿手背抹眼泪。
骨灰盒轻轻的,放在了祝平安手里。
祝烟安那么高大一个人,成了这么小的一点点。
她拿不稳,盒子砸到地上。
小姑娘撑着门,忽然弯腰,吐了一大口血,膝盖一软,栽倒在地上。
身后有什么坠地杂碎的声音,伴着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饺子掉了一地。
……
等醒过来的时候,祝平安只看到一双充斥着红血丝的桃花眼。
她背过身,任凭泪水充斥着眼睛。
江肆风弯腰把她小小一个人儿抱进怀里,眼底乌青,薄唇边有一圈淡淡的胡茬,沉默无声。
门外有仓促的高跟鞋声。
宋清梨没挤的上电梯,是从一楼跑上来的,靠在门口呼吸着,不敢靠近。
沈最轻轻喘着气,所有人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点。
“小满,喝口粥。”
江肆风打破了这片死一般的沉寂,把粥打开,小心翼翼把人扶起来,在她干涩的唇角边递了一勺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