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了,热水一下子好像就变得格外宝贵。
宋清梨好几次过去饮水机的时候,快要到她的时候,偏偏又要上课了。
最后一次的时候,饮水机空了,连一滴冷水都没有了。
她过去试了一下,貌似摇了摇空空的水杯回去了,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唇。
“饮水机换的水在哪儿啊?”沈最忽然回过头,朝周围问了句。
“不知道,应该在楼下吧。”
他点了两下头,起身朝门口走,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
等回来的时候,少年身子骨硬朗,单只手拎着一桶水,像是在拎一个轻飘飘的空桶。
白皙的手背上鼓起一道道青筋。
沈最停在饮水机边,麻利轻巧的把水换好,按了烧水,无声退了回去。
“梨子,好像有水了,你快去倒吧,不是要吃药吗?”
宋清梨抬眼看那边,好像真的有了咕嘟咕嘟一桶清水,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换好的。
她吞好了药,把书里压着的一叠钱数了数,一共快有九千八百块。
几次犹豫,宋清梨还是站起了身,往教室的后面走。
“沈最醒醒,有人找你。”
周白安捅了下他,他支着手臂抬起头来,饱满的额头上还落了几道被衣服压出来的印子。
抬眼看到宋清梨站在他面前。
沈最睡意清醒了许多,甚至准备要摸出眼镜戴一下。
他近视不重,一百度之内,一般只有偶尔课上才戴。
“沈最,我找你有点事情。”宋清梨手指有点无措的攥成拳,还是一口气说出来了,
“我之后就,不去你家住了。”
沈最像是被施了咒语半天没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
“学校附近临时有一个空出来的房子,我租一段时间就好。”
就是环境不是很好,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但是勉强也能住人。
沈最垂着眼睫,看不出心情,只是隐隐的气压有点低,“知道了。”
她隐约像是松了一口气,“那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
沈最没再说话,从桌里翻了一本书在看,宋清梨只好走了。
周白安立马坐不住了,“卧槽!什么情况,宋清梨之前和你住一块儿?”
一道暗沉的视线杀过来,周白安立马噤声,好半天开玩笑道,
“别不高兴了,这样,我牺牲下我的色相,陪你住。”
沈最干脆没理人,闷不吭声的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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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人群汹涌,祝平安忽而听到人群里一道声线,扭过头来才看到是齐芊芊。
大冬天的,这姑娘里面穿了一条米白色长裙,外面只一件冰蓝色外套。
单薄的挡不住冷风,鼻尖都红了。
“找我有事吗?”
齐芊芊曳着长裙过来,“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
她唇上涂了一层正红色口红,在冬天里像一只艳丽的红梅。
祝平安一张小脸躲在围巾里,点了点头。
她被拉着到了楼梯口的方向,大风呜呜的刮,雨水干了,红砖在冬日里被暖阳镀成金色。
“齐芊芊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呀。”
“前天,下暴雨了还记得吗?”
祝平安嗯了一声,看到齐芊芊朝红砖抬了抬下巴,“这儿的大水坑,江肆风填的。”
她咬着唇不说话了,想到他湿漉漉的发黏在额上,连鞋子都是全湿的。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会乐意做这种事的人。”
那天雨太大,齐芊芊站在上面的台阶上,一眼就看到底下那个人群里让人移不开眼的少年。
只不过,江肆风的目光不在她身上,怔怔的在朝底下看。
那样的目光,是齐芊芊从未见过的,认真又专注。她从没见过江肆风也会那么看一个人,热烈的跳动的。
那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
但凡旁人看一眼,都能知道江肆风在看谁。
而后,齐芊芊看到他冒着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穿梭于操场和楼梯口。
祝平安听完,像是没缓过来一样,“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
“你以为我想。”
那天之后,齐芊芊真的彻底放下了。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辈子都不会得到那样的目光。
又何必纠缠什么呢,只会惹的人厌恶。
“我马上要转学了,我爸妈想把我转回宁波那边,录取没有江宜这边竞争大。”
祝平安轻啊了一声,好半天才开口,“那,那祝你前途似锦。”
“你要跟江肆风说一声吗,什么时候走呢。”
齐芊芊眼眶红红的,“不用了,说了他也不会在意的。”
“我以前是挺讨厌你的,后来发现你这人……算了,就到这儿吧,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她像是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步伐迅速的往楼上走。
祝平安走过去,几步路却走的心跳加速,踩了踩红砖。
一块一块垒起来的,很厚实,大概,跑了许多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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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漆黑的纯澈,连路灯似乎都冷的打起盹来,光芒微弱的。
宋清梨一个人走,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响,不由得呼吸一紧,紧张的环顾四周。
这是老小区,伸手不见五指。
楼梯的灯也是坏的,她摸着扶梯咬着唇往上走。
拿出钥匙颤颤巍巍的打开门,里面只点了一盏暗灯,最里面坐了一个男人,胡子拉碴,凶神恶煞。
宋清梨啊的尖叫了一声,吓得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太黑了,她被绊了一下。
眼看着身后好像有人要追过来,她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有力的声线,“宋清梨。”
沈最听到声音,一步三四个台阶迅速的往上。
黑夜里,胡子拉碴的人出了房间,像一匹恶狼,眼露狠色。
“滚!滚远点!”沈最喘息未定,大声朝上面吼。
隐约看见宋清梨书包上那个挂件泛着点光,过去把人扶了起来,“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
宋清梨惊魂未定的,在黑夜里摩挲着沈最的手腕,声音都在抖,“沈最……沈最,是你吗?”
“是我,我们先下去。”
那人约莫是看到还有人来了,计划落空,朝地上恶狠狠的吐了一口痰走了。
一直走到有光亮的地方,宋清梨勉强镇定了一点,背后冷汗被风一吹,冻的直哆嗦。
沈最把身上的外套脱了要给她披上,宋清梨往后退了一步躲了一下,
“我不冷,你穿……”
云层遮住了月光,只剩下冷风。
沈最手背被风吹的通红,单手拎着外套,声音却坚决,
“宋清梨,跟我回去。”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要是他今晚没跟着宋清梨,后果……
“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说不住就不住了?”
沈最自己也想不明白,她怎么想到跑来这种地方租房子,憋了一天还是闷声问出了口,
“如果讨厌给我补英语,觉得耽误时间,我可以……”
这是他能想到唯一可能的理由。
宋清梨急着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
“我……太麻烦你了。”
她声音特别轻,不敢再去看沈最的眼睛,眼尾处有淡淡的湿润,快要把人的心也一起劈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