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一中秋天办一次运动会,天气不太热,人群里也不会大汗淋漓的一股子汗臭味。
每到这种时候,体委就恨不得要跪在地上摇人,因为有些项目压根没人报。
“哪个女侠能报下一千五百米呀,这一项有奖牌呢……”
沈毅扯着大嗓门一顿喊,沿着过道一个一个喊大侠。
祝平安本来在刷物理题,听到奖牌两个字,忽然举起手,
“我!沈毅,我报一千五。”
“欸……班长,你这小身板行吗?”
祝平安点点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笑着说肯定没问题啊。
她想要奖牌。
一千五就一千五,应该不会死的吧。
初秋的天空明净旷达,整个操场空阔的连空气都是甘甜的,难怪有人写我言秋日胜春朝。
1班和2班靠的很近,椅子基本上都混乱的摆在一起。
陈墨大爷似的躺在三个椅子拼起来的豪华版龙椅上吃橘子,然后就看到头顶探过来一个人影。
“陈墨,江肆风有没有报什么项目呀?”
祝平安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来打听情报的。
陈墨觉得有意思,逗她玩,“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啊?”
都几个女同学过来问了,还有几个别的低年级了,看见江肆风跟走不道似的。
这个人长得太妖孽了,线条优越的像建模出来的,又有一双多情的眼睛。
看路边的狗都深情。
祝平安把口袋里的糖,苹果,橘子各种小玩意儿都掏出来,“请笑纳。”
“哎呦……哈哈,行,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啊,他报了跳远。”
陈墨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就看见祝平安像只快乐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她到的时候,男子组跳远已经开始了。
江肆风慵懒的靠在栏杆边,在日光里微微眯着眼,看前面几个人费力的摆着动作。
黑色卫衣后面有个大大的数字8,被风吹着飘起来。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不知道是谁跳了两米六。
那男孩隐约向江肆风投来了一道视线,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和胜券在握的自信。
江肆风勾起笑,点了两下头,额前的发丝被风吹乱,他抬手把碎发往后全部拂了一下。
“下一个,江肆风。”
他朝裁判轻点了下头,仰头灌了两口矿泉水,随手把空瓶子扔出去,瓶子像是长了眼睛,直冲冲的飞进垃圾桶。
祝平安只看见他手臂线条在长腿旁随便滑了两下,然后像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一样,落在了两米七的位置。
“牛啊,哥们……”
江肆风冲刚才的男孩点了下下巴扯扯嘴角,算回礼,懒洋洋的眨了两下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边围了一大圈人,最前面的一个长相清秀的被推出来,红着脸支支吾吾的站在江肆风面前,
“请……请你喝水。”
江肆风垂下眼睑,扫了两眼,然后笑着摆了下手,拨开人群出去了。
“啊!给我……我替肆哥收,爱喝ad钙……”陈墨忽然从大老远蹦跶过来,一个个挨排收过去,美滋滋的抱着一堆饮料走了。
把一群女孩都逗笑了,“哎呀……给你给你,拿去……”
祝平安嘟了嘟嘴巴,他这人怎么就这么花枝招展呢,跟古代的潘安一样。
她索性裹挟着人群,低着头装作没来,小声的咕叨了两句,“狐狸精。”
就听见好像有人在喊,“小满。”
祝平安拉高卫衣帽子,盖在头上逃的飞快。
就看见江肆风从不远处折回来,拿着湿巾在擦面颊上的汗,微微低了点头,“看见我躲啥呢……”
“不是要跟我做朋友,是不是啊,小满?”
日光明和,他说话的嗓音跟这阵风似的温柔和煦,小满两个字像是在嘴里打了好几个弯出来。
动听的像是大提琴。
祝平安就听见自己的心脏很没出息的一下下跳动,怦,怦怦。
耳边满是心跳声,她都怕江肆风听见。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被逗羞了的小蝴蝶飞快的飞走了。
祝平安揉了揉脸颊,感觉自己跟那些花痴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区别,都两辈子的人了,还是这么没有出息。
陈墨一个人喝一堆饮料,嘎嘎乐着,看江肆风朝那个方向抿着唇看,一边看还一边笑,画面有些莫名的诡异。
“见鬼了,你在笑什么呢……”
陈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也朝那个方向看,结果江肆风拍他后脑勺,
“看什么看,让你看了吗?走了……”
莫名其妙一人儿,神神戳戳的。
宋清梨在后面给她扣上号码牌,把别针别好,忍不住的担心,
“小满你体育好吗……怎么突然要报一千五百米啊。”
她跑个八百米魂都没了半条,这姑娘瘦的弯腰都能看见后背的肩胛骨像蝴蝶似的飞舞,身体吃的消吗。
祝平安点头,心里也怕的打鼓,偌大的操场跑圈看起来已经足够渗人了,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怕的样儿,
“梨子,我可以的。”
这一世她不知道能活多久,更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吃不消了就停下,不要硬撑着知道吗?”
她从第二圈的时候开始恶心难受,反胃的快哭了,呼吸钝涩。
隐约记起来,上辈子死的时候,模糊着似乎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带一束康乃馨,轻轻的跪在墓碑前,明明墓碑上什么灰尘都没有,他却仔仔细细的又擦了一遍。
康乃馨是送给生前和自己十分亲密的人的,她留了一缕魂魄没散干净,苦苦的想这是哪位亲密的人。
那天江宜下了好大的一场雾,祝平安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但应该不是哥哥,祝烟安那个时候已经死了。
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
那个人看起来很伤心,似乎还在墓碑前大哭了一场,走的时候背影孤独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