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酉时。
根叔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的祭拜着五畜老爷。
平常这个时候，梁小米和白薇都会在门外坐着，虽然两人相处了近十日，但白薇依旧不怎么喜欢搭理他。
所以，面对这尊冷冰冰的圣女，之前大头说夜探大屋的事儿，梁小米自然也不愿将她带上。
于是，他假装去旁边方便，等走远到看不见白薇了，就赶紧一路小跑，朝着大屋的方向奔去。
可还没走多远，梁小米就发觉自己身后似乎有人。
他回头一望，只见白薇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跟在自己背后。
他气的牙发颤。
“我说大姐，我解手你也要跟着？想偷看吗？”
“解个手跑这么远？你在规划领地吗？”
要说斗嘴，梁小米完全斗不过这个心冷嘴损的女孩，只能不再管她，自顾自的往大屋那边赶去。
来到屋前，只见傻子、大头、三子和另一个叫徐小兰的女孩都已经到了，他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什么。
见梁小米过来，三子挥了挥手说。
“好了，人到齐了，我简单跟你们说一下情况，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村子有些不对劲？”
他一脸诡异的看了所有人一眼。
“你们也知道，我和大头被分配到屠夫山哥那里工作，山哥每隔两三天，就会拿来一些肉食，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肉，他让我们分割好，一部分给村民送去，一部分晒干。
他每次带来的肉，都是一块块新鲜的瘦肉，具体是什么动物的什么部位，我们根本看不出来，没有头，没有蹄子、也没有内脏。”
徐小兰打断他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他把牲畜屠宰好了，难处理的部分都自己先处理了，只给你们一些方便切割的啊。”
三子点头表示认同。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但我后来发现，根本就没有我说的那些部位啊！我和大头每次送肉的时候都特别观察了一下，家家户户都没有。
你们想想，你们吃的肉是不是都是一块块瘦肉，没有骨头，也没有下水什么的？村子里这么富裕吗？那些部位都不吃，而是全部扔掉？”
听罢，徐小兰有些惊讶的捂住了嘴，三子继续说。
“我一直很好奇这些肉食哪里来的，我就旁敲侧击的打听村里人的工作，有砍柴的樵夫，有修房的木匠，有打农具的铁匠。
更多的是打理果树的农夫和开潮打鱼的渔民，就是没有打猎的猎人，而且，你们见过谁家里养猪养羊？田里种不出庄稼，所以连耕地的牛也没有啊。”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白薇依旧冷着一张俏脸，傻子听不懂这些，一个人默默的在玩着衣角。
梁小米刚想提出自己发现的问题时，三子忽然开口继续说。
“后来我发现，山哥拿肉给我们的时候，他早上都会来到这间大屋，有一次我贴着门听，里面没有屠宰砍切的声音，只有山哥絮絮叨叨的在念着什么，就像他们拜五畜老爷时念的经文一样。
然后他出来时，手上就会拿着一大块肉，所以，这间大屋里面，一定有能让这个村子都吃上肉食的秘密。
只要解开这个秘密，我们以后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若把这个方法送到城里官家去，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何乐不为？”
梁小米的脑子一下没跟上这个转折。
“不对……不是应该怀疑村民杀人宰肉的事吗？这怎么调查方向偏成这样了？”
他看向白薇，只见她冷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梁小米刚想打断，手就被傻子拉住，扯着他往前走。
“米哥快走啊，三子说屋里有肉吃，有吃不完的肉。”
梁小米只能先作罢。
只见三子掏出一把偷来的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大屋的锁，门被傻子拉开一条可过人的缝隙，几人鱼贯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他们摸索着缓慢前行，徐小兰实在是害怕，她声音都有些颤抖。
“三子，你没带蜡烛什么的吗？这里什么都看不清啊。”
三子一拍脑门。
“光想着偷钥匙和找东西，忘了这茬。”
白薇默默的摸出一个火折子，打着火，微小的光亮让所有人勉强能看清一些室内的场景。
梁小米算是了解一点这姑娘的性格，凡事不到最后一步，她绝不会多做一件事。
众人四处打探，在前方依稀发现有一张长桌。
梁小米摸过去，摸到桌上有几支蜡烛，还有些类似瓶瓶罐罐的东西，他拿起蜡烛，用白薇的火折子点燃，大屋的样貌终于勉强收入眼底。
屋子很高，从外面看起码有两层以上，进来才知道，高还是那么高，但结构只有一层半，这所谓的半层，其实是屋内四周的一圈阁楼，可以用立在阁楼边的几幅爬梯上下。
在众人正前方，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梁小米把蜡烛凑前，竟是一尊通顶高的五畜老爷神像。
像影刚一显现，徐小兰吓的就要尖叫，幸好给三子一把捂住了嘴。
见众人稍微安定下来，梁小米才凑近了一些。
这一尊五畜老爷的神像极其威严，他造型与村民祭拜的小泥像相差无几，但却做的更加传神。
只见神像双目圆睁，眼珠疑似某种宝石，被火光印的就像活人的双眸一样闪动。
众人看着五畜老爷的双眼，就感觉似乎有一双手在拉扯自己的魂魄。
轻微的、莫名的，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撕裂感，出现在所有人的感官之中。
“快闭眼！”
梁小米似乎有些抗力，他赶紧命令所有人闭上眼睛。
众人闻言紧闭双目，梁小米这才小声嘱咐。
“不要看神像的眼睛，有点邪，大家把脑袋移开，然后再慢慢睁眼。”
所有人把脑袋放低，然后才睁开了眼睛。
神像下面是一张红色的供桌，桌上摆着香坛、烛台和一些祭品。
最可怕的是，还有屠刀、锯子、砍刀等工具，每把工具上都有干涸的红印，疑似血迹。
供桌大约有一人长，桌下还有一副类似棺材的青铜容器，大小刚好供一人躺入。
容器四周封闭看不见内部，周身却有许多像蛆虫一样的管子，连接着供桌和地面。
似乎还在缓缓蠕动。
大头已经被吓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在惊恐之下想要找寄托，他竟然跪下来朝五畜老爷磕头，请求他原谅自己的冒犯。
梁小米没有管他，而是小声的对众人说。
“我之前也觉得这村子不对劲，现在可以明确自己的猜测了，这里每年都要招揽几次少男少女入村，你们来这里这么久，没发现一个年轻人都没有吗？”
有些东西就是灯下黑，这些事情一旦被人点出来，所有人就能想明白一些意思，三子最先反应过来。
“小米，你是说村里的人招我们过来，不是为了干活儿，而是……”
说罢，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屠刀，胃里一阵翻涌。
白薇终于说话了。
“别扯了，每隔几天就有新鲜的肉食出现，半年前杀的人，能新鲜的保存至今？难不成这五畜老爷还是个保鲜老爷？”
梁小米很乐于反驳她。
“谁说抓来的人就要马上杀掉？活肉岂不是能保存更久……。”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而是将烛火举高，众人向上看去。
眼前的一幕让徐小兰又要尖叫，梁小米一把捂住她的嘴。
因为他也看见了。
在一层半的阁楼上，赫然躺着几个人。
他们都盖着白布，有的人形曲卷着，有的笔直，有的盖的严实，还有的……露着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