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冥尘活动了一下自己枯坐一夜的身体,摸了摸秦湛的额头,已经彻底退烧了,他看秦湛睡得安稳,就轻轻起身打算下楼让阿姨做些好消化的清粥小菜,等一会人醒了就端上来。
他走出秦湛房间刚关上门,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沈冥尘拿出来一看,是苏城发来的信息。
“昨天晚上忘告诉你了,昨天我给小少爷看病,发现他太虚弱了,像是刚生完病还没好利索,这段时间最好保持心情愉快,可以喝些药膳汤。”
沈冥尘盯着手机上的字,突然想起昨天在秦家老宅外看见秦湛时,他的脸色就有些苍白,那时沈冥尘以为他心情不好,现在想来按苏城的说法,他那时应该是不舒服。
沈冥尘转头盯着紧闭的房门深深的看了一眼,又低头给苏城回了一条“你安排一下,过两天我带小湛去你那做个全面检查。”发完消息,他收起手机,抬腿往楼下走。
何叔看到沈冥尘下来还有些惊讶:“沈少爷怎么起这么早?”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佣人们都还没过来,他年纪大睡眠少,正打算去玻璃花房打理花木,一抬头就看到沈冥尘正往下走,他继续道:“少爷是要喝咖啡吗,我去给你泡。”
沈冥尘走到何叔身边,说话的声音有些疲惫:“一会阿姨来了,你让她做些清淡点的粥和小菜,还有小湛喜欢的糖藕,也做一份,等他睡醒了,我给他拿上去。”
何叔从这些话里品出了很多的不寻常,但少爷们的事情他从不多过问,只是应了声“是”想了想又补道:“小少爷是不是又病了,他病中嘴里没味道,我一会让人再煮一个果蜜茶,小少爷前些日子每天都喝,我这就…”
“又?”沈冥尘听着何叔的话,和对方知道秦湛病了这习以为常的态度,就猜到了七八分,他打断了何叔,皱着眉沉声问道:“他前些日子是生病了吗?”
“嗯,小少爷断断续续的病了快一个月,总是反复,”何叔想起沈冥尘之前打过的两通电话,解释道:“哦对了,那时候小少爷怕老爷子知道着急上火,就吩咐他病了的事不许告诉别人,所以在电话里我也就没跟少爷你说。”
沈冥尘沉着脸,不愉到了极致,他倒不是气秦湛不告诉自己他生病的事,而是气自己竟然什么都没发现,还在他很虚弱的时候,差点强迫了他!沈冥尘红着眼睛看了一眼楼上,低声道:“我走这段时间,他到底怎么样,何叔你跟我说一遍,要事无巨细,越详细越好。”
何叔感受着沈冥尘冒着寒气的气场,也不啰嗦,简单却细致的将秦湛从哪天开始生病和中间发生了什么都说了一遍。
沈冥尘眉头越蹙越深,直到何叔说到,秦湛一头栽进大浴缸差点憋死,被手机碎片划破的手臂泡在水里,水都染红了的时候,他攥紧拳头压抑不住的颤抖,想要说话却发现哽咽的根本发不出声音。
等何叔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停了很久,他才慢慢压住身体细密的颤抖,从层层叠叠的问题中抽丝薄茧的发觉出不同寻常。按何叔的说法秦湛从被浴缸里捞出来就开始病重,高烧不退,人也低迷呆滞,而秦湛也并不是一个发了脾气就随便砸东西发泄的人,是不是秦湛那天在手机里看到了什么或听到了什么,才使得他情绪激动病情加重?
沈冥尘问何叔,何叔也完全不知情,只道:“那天只有小少爷一个人在房间,我以为他会一直睡着,没想到再进去时,人已经不再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跌进了浴缸,也不像要洗澡,衣服还好好的穿着啊,后来我也问过小少爷,那天发生了什么,小少爷也不回答,连话都不说。”
何叔越这样说,沈冥尘越肯定自己的猜测,但他也知道,就算不提秦湛现在还病着,自己不知道这件事的轻重,怕贸然去问刺激到秦湛,单说两人现在还有些紧张的关系,秦湛就更不可能告诉他。
沈冥尘想了想,问道:“何叔,那个被小湛摔碎的手机还留着吗?”
“留着是留着,只是碎了不说还被水泡过,肯定用不了了。”
“你给我找来。”
何叔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最后什么都没问答了声“好”就把手机找出来,放在一个透明塑封袋里递给了沈冥尘。
秦湛醒来后迷茫的看了一眼四周,是在自己房间,他躺在床上,空白的大脑陆陆续续的回忆起昨天的画面,从沈冥尘打了宋诗华,两人回家,再到后来沈冥尘把他压在床上,他感受着对方恨不能把他拆吞入腹的力道,控住不住的恐惧挣扎,最后失去了意识。
秦湛慢慢闭上双眼,不禁去想。他与沈冥尘的关系为什么总是与他想象的相距甚远,从前他黏着沈冥尘,希望对方能对他的喜欢做出一点点的回应时,沈冥尘对他避之不及,当现在他知道沈冥尘有女朋友,沈冥尘并不是和他一样悖逆的喜欢着自己的堂兄弟,想要给对方一份清静,给自己留点尊严时,沈冥尘却对他做出了那样亲密的举动。
但秦湛转念一想,也许在他看来那是爱侣间确定关系后才能做出的亲近之举,在别人眼中不见得同样也是,就像温辰也想和他发生点什么,但全然无关爱意。这样一想秦湛反而轻松了许多,也许昨天沈冥尘只是被他不知道哪句话所激怒,用身体来惩罚他,还也许沈冥尘昨天不太清醒,将他认成了别人,不论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
理智上轻松了下来,但心口的闷痛还是在情感上提醒着秦湛,一个人长在心上落地生根,也许只需要一瞬之间,但要将他连骨带肉的从心头层层剥离,仍需要忍受着无尽的痛熬过漫长的时间。
秦湛晃了晃脑袋,撇开那些纷乱的愁思,在被子里动了动自己的身体,除了有些病后的虚弱无力,并没有什么其他明显的不适。
他眨了眨眼睛,刚要掀开被子下床接杯水喝,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宋诗华的声音有些不自在的僵硬:“小湛,起来了吗,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秦湛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实话实说道:“刚起来,还没什么安排。”
宋诗华一下就蔫了,却没敢表现出来,佯装镇定的继续道:“那…那今天来我家喝茶吧,我堂弟来了。”
宋诗华的堂弟今年十五岁,见过秦湛一次后就对这个温和有礼的哥哥喜欢的不得了,今天被他爸带到大伯家做客,就盯着宋诗华嚷嚷,让他把秦湛请来一起玩,但宋诗华昨天走的虽然洒脱,但确实被沈冥尘吓坏了,他哪敢今天转脸就约秦湛,推脱了半天,他妈都听出了不对劲,问两人是不是闹了矛盾,又不停的唠叨“秦家虽然败落了,但沈赫做大,秦湛是沈赫唯一的儿子,玉晟的家业最后还不是秦湛的,不要长大了就生疏了,关系还要好好维持,以后都是最好的生意伙伴…”,宋诗华被逼的没招,就在他堂弟殷切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给秦湛打了电话。
宋诗华没等秦湛回话,就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补了一句:“把你哥也带上吧,人多热闹。”这是宋诗华能想到保全自己的唯一办法了,让沈冥尘亲自来盯着,沈冥尘总不至于担心,他会背地里对秦湛干出些什么吧。
按理说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宋诗华的邀约他不该拒绝,秦湛觉得就算沈冥尘与宋诗华之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矛盾,但昨天宋诗华是去老宅看外公的,沈冥尘不该在老宅外并且打了宋诗华,这两点无论哪一点在秦湛看来都做得非常不合适,但指望着沈冥尘去道歉吗?别开玩笑了。昨天他因为这件事对沈冥尘不满,现在也不想再去给沈冥尘讲这些道理,将心里的想法说给对方听了,他想听外公的话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那就少去点沈冥尘这个炮仗,来给自己添堵。
只是他身上实在提不起太多力气,而且宋诗华的堂弟身体不好,秦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感冒,怕传染给那小孩,他脑袋不太清醒心里还想着事情,就没听清宋诗华后面说的话,只是抱歉道:“不好意思诗华哥,我今天有些病了,帮我跟小弟说声抱歉吧,下次我攒局再请你和小弟来玩。”
宋诗华声音突然拔高,还有些如释重负的雀跃:“病了!”注意到堂弟投来的诧异眼光,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定了定,平静道:“那你在家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就不打扰你了。”
秦湛没有太在意宋诗华古怪的态度,在对方马上挂断电话前他急忙郑重道:“诗华哥,昨天的事…”
秦湛抱歉的话还未脱口,那边宋诗华忙打断道:“哎呀,小湛,你快去喝口水好好休息吧,看你嗓子都哑了,我这就不跟你说了,回见啊。”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秦湛把手机从耳边挪下来,看着已经熄灭的屏幕,有些莫名其妙,宋诗华在外面被人围着宋总宋总的叫着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精英模样,但自打秦婉玉怀孕他就认识了宋诗华,那人私底下反复无常的怪脾气他早有领略,就没怎么在意,他将手机随手放到床头柜上,钻进被子打算再睡一会,但眼睛还没闭上,门就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