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斑驳的墙壁在沉沉夜色里倒映着阴森的气息，大门歪歪扭扭的大敞四开，沈冥尘根据讯息上的位置，一路开到了城郊的一处老旧小区，在一处单元门前停下。
早就等在这里的秘书林娜，一身职场正装包裹着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美艳精致的五官却不苟言笑，她走过去打开车门，一板一眼道：“已经办妥了，人就在上面。”
破旧的楼道没有一丝灯光，到处飘荡着发霉的污浊气息，年久无人打理的墙壁挥散着阴湿的水汽。
沈冥尘打开手电，抬腿刚要迈上楼梯的第一阶时，电话声急促的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接听了电话。
“沈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们家吧，那天在‘青寐’我不知道那是您家的小少爷，要知道的话，您借我周良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您看您打也打了，我也住了好几天院，以后再见到您和秦小少爷，我都夹着尾巴成吗？沈总，您抬抬手放过我们周家吧。”
沈冥尘冷声道：“抬手？就凭你也配和我讨价还价。”
周良顿了顿，两三秒后一改刚才还低三下四的哀求，恶狠狠道：“想用媒体把我们压倒破产，然后再被你收购换上一个壳子后重新投入市场，周氏再不济也做了二十年，你别一口气吞不下，再他妈的噎死！”
沈冥尘顺着林娜手电光芒的指引一边向上走，一边冷笑了一声，沉沉道：“这就沉不住气了，才刚开个头。”说完就利落的挂了电话，对林娜交代：“尽快完成周氏的并购。”
“爆出染料问题被经核实后，周氏已经全面停产，半个月蒸发了将近七千万，安氏与江氏几家大银行受您授意不会贷款给他们，小银行又承担不起这么巨大的金额，最多三天周氏一定会宣布破产，我尽快将收购合同拟好。”林娜停在五楼临近楼梯的一扇门前停下，声音带着薄喘，但依旧冷静沉着：“老板，人就在里面。”
虚掩的铁门斑驳着大片黄色锈迹，被暴力拆除的门锁颤巍巍的耷拉在门上，还能看到一条平整崭新的断痕。
沈冥尘点点头，打开门抬腿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破败脏乱的小屋里，两个黑衣保镖规整的站在客厅的昏黄灯光下，脚边还躺着一个男人。
温辰还穿着宴会上那身衣服，但外套不知道被丢去了哪里，上身只剩下一件衬衫，领带松垮垮的打在颈间，他半睁着眼睛，目光迷离的小幅度抖动着身体，像是不自主的神经性动作，嘴唇颤抖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声音太小又听不清楚。
沈冥尘看了一会淡淡道：“他有精神疾病？”
话音刚落阳台的门被‘哗’的一声推开，一个俊朗高挑的男人从外面抱着肩膀走了进来：“也不完全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大部分原因是药物依赖性和药物毒性，过度服用精神类药物，已经出现神经毒性，思维混乱不清，行为举止怪异过激，我们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他正犯着药瘾，那疯的，”他指着旁边的两个保镖：“俩大哥差点没制住，我看不行给他打了针安定，但他吧，应该是长期服药，耐药性很强，安定的作用也不能让他睡过去，只能维持这个不清醒的状态，哎呀，这屋里也太臭了，我真是宁愿在阳台上被冻死也不愿意多呆一下，”他走到沈冥尘身边，仰着下巴点了点躺在地上的人：“沈大少爷，快处理吧，咱好走。”
沈冥尘抱着秦湛从会所出来时，一上车就给林娜发了消息，让她带人把温辰制住，然后再查查他的背景，因为在宴会休息厅里看到人的时候，沈冥尘隐隐发现他精神不太正常，就特意嘱咐林娜再把苏城带上。
林娜把一个文档发到沈冥尘的手机上，他低头看的时候，林娜把查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温辰从十八岁开始就在夜店工作，中间辗转被几个老总包养，因为总是偷拿古董金条偷卖，这些关系大多时间很短，直到两年前遇到了丰裕钱总，温辰在床上有些手段，把钱总迷的不轻，他就鼓动钱总将股份房子转到他的名下，最后惊动了钱太太，钱太太娘家很有实力，一气之下将温辰送进了精神病院，一个月前，他不知道到用什么方法背着钱太太跑了出来，花了些钱打点好这次拍卖会的主办方，参加了今天的晚宴。”
林娜把从刘经理那里得到的监控片段也发给沈冥尘，语气冷静从始至终没有一丝波澜，将今晚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沈冥尘起先还没什么表情的听着，但当她说到温辰捏着秦湛的脸想将下了药的茶水灌进去时，他收起停在手机上的目光，将屏幕按灭，阴沉的视线近乎于狰狞的驻在温辰身上，连在林娜说话时不时插两句话评论一下的苏城都噤了声。
沈冥尘慢慢走近两步，抬起脚用皮鞋拨开温辰被汗水打湿的额发，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脸，他沉声道：“把他送回精神病院，他还是更适合呆在那里。”
林娜点头道：“明白，我会给钱太太放出消息，其余的事不用我们操心。”
苏城在旁边听着，不禁打了个寒战：“折磨他干什么，”他用手比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厉声道：“杀了多干净。”
林娜一板一眼认真道：“这么个人，不值得脏了自己的手。”
苏城感觉自己的风趣幽默，在林娜这块千年老冰里被冻的稀碎，他摸了摸鼻子，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出去的时候，林娜跟两个保镖交代了两句，苏城跟着沈冥尘先下楼，两人并排坐在车后座等林娜下来。
沈冥尘靠在靠背上揉了揉眼角，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带上了些疲惫：“怎么样了？”
苏城知道沈冥尘问的是什么，一敛玩笑态度，正色道：“十年前沈赫确实将伯母送出国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他拿出手机调出一份病例递给对方：“手术出院后沈赫将伯母带到了瑞典的一座港口城市基律纳，在那里疗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后来被一个人接走，但至于是什么人接走了伯母还有去了那里，现在还不知道。”
沈冥尘将手机还给苏城，严肃的神情里带了几分郑重：“辛苦了。”
苏城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在林娜坐上驾驶座将车开出去时，伸手拍了拍沈冥尘的肩膀。
一路无言。
秦湛从沈冥尘车上下来后，一步不停的走回房间，何叔上来敲门问他“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他也只是敷衍了一句就钻进了浴室，他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在休息厅里和沈冥尘说的“很累了”，其实并没有骗他，车上吵得一架，消耗了他那为数不多的最后的一点体力，像一个电量殆尽的机器，他迫切的想要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的好好睡上一觉。
秦湛这一觉其实睡得并不好，他总是沉沉的睡一会又醒过来，醒来后就控制不住的想沈冥尘，直到这一丝能量再次被耗尽，他才能闭上眼睛再度昏昏沉沉的睡下。
如此往复了好几个循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感觉沉重滚热的身体在不断地下沉，混沌的神思分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只是眼前不断闪过沈冥尘怒气冲冲的脸，不断重复着那些刺心的话。
“…你就那么喜欢跟他混在一起！”
“…你也会对别人投怀送抱！”
“…秦湛，你说喜欢是不是和夜店少爷在床上说晚安那么随便！”
纷繁的画面在眼前清晰又模糊的闪过，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响起开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停顿了几秒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惊呼了声“快打电话给乔医生！”，等耳边再次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时，他终于昏睡过去。
当秦湛彻底清醒过来时，太阳升起又落下，已经到了第二天晚上。
他强撑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借着窗前一盏夜灯的暖黄色灯光，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撑着身子抬起软绵绵的手，拿了两次才将手机握到手里，攥紧手机那一刻他卸了力气的跌回床上，就着那个姿势微喘着闭目躺了一会才按上开机键。
手机已经被人充满了电，开机那一刻蹦出了许多未接来电和短信，混沌的大脑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他就像没有看到一样，不带丝毫犹豫的直接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十几秒后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掉，秦湛苍白着脸没有丝毫表情的又拨过去，他机械的循环着拨电话，放在耳边，再拨电话，再放到耳边的重复动作。
秦湛平时很少有这样固执的举动，自从连续被沈冥尘挂掉过几次电话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主动打过这个号码。现在，他执着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用自己的方式切断了感知周围的能力，不太清晰的大脑向他发送的唯一一条指令就是给沈冥辰拨电话，似乎在潜意识里，他想就那天沈冥辰的口不择言和他大吵一架，道出自己的委屈，斥责对方的误解，也可能只是想心平气和的和他谈一谈，谈谈沈冥辰为什么总是不开心，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但这些秦湛都来不及去想，他只是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的拨着那个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