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气氛在一开始就有些剑拔弩张。
“姓名，编号，班级。”对方掏出一个蓝色档案本，朝柳今朝抬了抬下巴。
这阵势……
柳今朝心里嘀咕了一下，突然想到前世大学学生会里，那些身穿白衬衫，专门逮别人违纪的纪律部。
虽然心里有点犯嘀咕，还是老老实实的站起身来。
“柳今朝，机甲系，刚报到还没分班，没编号。”
对面点了点头，然后先是看着柳今朝的头发皱了皱眉，没有发作，又紧皱着双眉看了看柳今朝的穿着，随手掏出一个蓝色档案本写下几个字。
“伸出你的手来。”他以命令的口气说道。
柳今朝同样也是紧锁双眉，但是想了想，忍下一口气来，平伸出自己的双手。
看到细皮嫩肉毫无老茧的虎口，以及平软纤细的手指，对方再次露出了颇为不屑的表情，接着抬抬下巴：“手背！”
柳今朝慢慢的翻过手，将双手手背朝上。
看着他的指甲，对方又皱了皱眉，再次写下几个文字。
柳今朝想探头去看，却被对方抬头狠狠的剐了一眼，只能略带无奈的缩了回去。
“军容不整，指甲未曾修剪，扣两分，在你入学后会通报至你的班级，还有建议这位少爷去学校内的理发店尽快修剪你的头发，下次再看到这么娘么叽叽的长发，别怪我再扣分。”
叫自己少爷也好，说自己娘娘腔也好，柳今朝忍了。
但是自己这还没入学就扣分，他不能忍。
“第几条规定说了需要怎么穿衣，又是第几条规定了还没入学的情况就需要遵守？”柳今朝梗着脖子问道。
“第六十三条规定：军校内部应该配套穿着军服，佩戴军衔，级别，资历章等标志服饰，做到着装整洁庄重，军容严整，规范统一。”对方一长串话语脱口而出，指了指操场上的学生，再指了指柳今朝：“你觉得你现在的着装规范吗？”
“没人告诉我应该怎么穿着，也没人告诉我还没入学就需要注意这些小问题。”柳今朝不服。
“第一，当你踏进这个学校，就视作你是这个学校的一份子，第二，没人教你着装，并不是你军容不整的借口！”对方厉色回应道。
“……”柳今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里低声咒骂了几句转过身去，决定不和对方争辩，赶紧回宿舍安心躺着去。
“你嘴里嘀咕什么呢？”对面三人同时脸色一变。
“我说，我惹不起各位大爷！我回宿舍躺着去！我去背规章制度！行不行！”柳今朝被对面弄的有点炸毛。
“注意你的态度！”对面先是断喝一声：“你来这边镀金我不管，但是我希望你别丢了我们国防军校的脸！”
“哎谁告诉你我来镀金了？”一而再，再而三，对方反复提及贬低他的字眼，柳今朝忍无可忍，顶了对面一句。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对方指了指身后停机坪方向，又指了指柳今朝身上，面色严峻：“还是那句话，我不管你的家境如何，父母兄长是什么大人物，在这里，老老实实的遵守纪律！！”
“你他马……”柳今朝气的牙痒痒，但是又对对方无可奈何。
“你说什么？”对方眼神里突然闪烁出了危险的凶光。
“……”柳今朝沉默的瞪着他，心里疯狂默念着低调行事低调行事。
“辱骂纠察队，扣十分，通报批评！记大过！”对方一声冷喝，丝毫没有看给台阶的意思。
“我操你大爷！！”柳今朝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朝着对面的脸上挥去。
……
校长室内，一名骨瘦嶙峋的老者，手拿一根香烟，没有抽，在烟雾缭绕里静静的看着眼前四人，眼神犹如一只老迈却凶戾的病虎。
“汪鹏远。”他突然敲了敲桌子，开口念出一个名字，声音犹如破锣轻响，喉咙或者胸腔里似乎卡着浓浓的痰液，浑浊无比。
“到！”那名纠察队啪的一声并拢双腿，高声回应道。
“你先向他道歉，他不是你嘴里的少爷病，也没什么达官显贵的亲戚，来我们这里有特殊原因。”
“是！”对方毫不辩解的放下手臂，一个标准的军姿转身，朝着柳今朝敬了个礼：“是我误解了你，在一开始就对你有一些刻板印象，现在我知道这些全都是我错在先，在此诚恳的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够原谅。”
鼻青脸肿柳今朝用手摸了一下脸颊上的肿包，余恨未消，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柳今朝。”老者再次沉声念出一个名字，奇怪的声音在空荡的校长办公室中回响，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奇怪力量。
“在。”柳今朝无精打采的回应道。
“因你的不当言论，向汪鹏远道歉。”
柳今朝蔫着身体，朝着对方毫无诚意，用几乎棒读的口气念道：“刚才我情绪太激动了，我对我刚才的侮辱性言论道歉。”
老者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又是轻轻敲了敲桌子：“柳今朝记大过，扣10分，通报批评，殴打纠察队本应该关禁闭，念在你还未入学，不知道具体规则，这几天，你就在宿舍里待着吧，会有专人给你送饭菜，在宿舍里把学校规章背熟，熟到骨子里，新生入校时，你的禁闭自动解除。”
说出这么大长串话后，老者似乎有些不习惯，深深的吸了口气，缓了一缓后继续朝着那名叫汪鹏远的纠察队员说道：“你以后着重盯着他，一切处罚加重一级处理。”
“是！”对方再次敬了个礼。
“鹏远你们先出去，柳今朝留下。”老人侧身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摆了摆手。
柳今朝心如死灰的站在那里，听到对面咳嗽的撕心裂肺有些不忍心，左右张望了一下后，从旁边拿下一瓶开水给老者倒上。
“……”老人慢慢的直起腰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看的柳今朝心里都有些发毛。
“汪鹏远的母亲，牺牲于上一次和帝国的北境战役中，他母亲是一名随军军医，为了及时救治刚从火线上下来的战士们，她在零下30度的温度里，不顾自己身体，协同一群敢死队员不依赖任何载具强行渡江，导致其严重高烧，但是她却选择隐瞒病情，把消炎药优先提供给了前线的战士，最后因严重的肺炎和脑膜炎并发症，牺牲在了前线。”老人一字一句的念出这些话语，眼神里满是不满，甚至带上了一丝愤怒。
“我……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些啊。”柳今朝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突然脸色大变。
“骆青山这个小崽子把你推举过来，通讯里对你赞不绝口，我以为你有什么翻了天的本事，结果，就这点耐性？”对面不满的皱了皱眉。
“没接触过军校，不了解这些条条框框。”柳今朝无奈的摇了摇头。
“性子不能受辱，是好事，明明不擅长肉搏，还敢一个打三个，虽然被臭揍一顿，也称的上有几分愚勇。”对方点了点头，接着言语突然转为严厉：“但是这股子劲，不是朝内部来撒的，在学校内，一切以纪律为准，这是最后一次容忍你，再有一次，卷铺盖滚蛋！”
说完，又是眉头一皱，转身开始咳嗽。
“校长，你少抽点烟。”柳今朝忍了半天，还是皱着眉头劝诫道。
对面的咳嗽声戛然而止，老人带着些许讥讽的笑意，抬起头看向柳今朝：“你以为我是抽烟抽成这样的？”
他慢条斯理的解开领口的纽扣，用一根手指扒拉了一下，露出胸口一侧的金属光芒和五颜六色的线路导管，不过只是亮了一眼，随即又拉上了衣领，一丝不苟的扣好。
“这是……”柳今朝不太明白。
“上一战，机甲刚投入使用，我军的机甲更是匆匆赶制，对比对方的成熟机体，很多机械存在巨大隐患，我也是运气不好，战后才发现，被机甲泄露的核辐射融穿了整个消化系统，只能靠这个苟活。”
“您……”柳今朝肃然起敬，不由自主的带上了敬语。
“安慰的话不用多说了。”对方神态疲倦的摇摇头：“回宿舍去吧，老老实实的接受处罚。”
柳今朝抿了抿嘴唇，接着双腿一立，学着刚才汪鹏远的敬了个军礼：“是。”
老人摆了摆手，没有回话。
柳今朝转身向门外走去，走远几步后突然又一溜烟跑了回来，看着对方征求的眼神，低声问道：“校长，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哦。”老者笑了笑，似乎也刚想起来这档子事。
老人咳嗽了几声站了起来，身形笔直的像是悬崖上的一株苍松，那破锣一般病态的声音再次在校长室响起，如同鬼神尖啸。
“老夫，岳青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