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景湛在宫中养了几日便回府了，不为别的，只是怕萧清日夜为他担忧。
回府后，徐牧曾来看望过数次，上官清公务缠身，倒是未曾来过。
难得凌景湛落得几日清闲，倒也是安心在榻上休养着。不过这断魂散留下的病根倒只怕是无法医治了。
所幸凌景湛也想得很开，左右他活了十几年，人世的繁华，人心的丑恶他都看过，也的确没什么好活的了。
独自一人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他也会倦。
凌景湛依旧还是住在秦时院中，兰苑虽已重新修缮好，可如今凌景湛这副身子，一时半会儿还真经不起折腾。
再加上凌景湛为救秦时而落下病根，秦时心中也过意不去，这些日子两人难得消停。秦时细心照顾着凌景湛，凌景湛也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着。
当然，两人的和谐景象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凌景湛还病着，没什么精神。
那一日，徐牧来看凌景湛，秦时想着自己同徐牧也不熟，只听说徐牧是个无恶不作的花花公子，心中自然对他是一百个看不上眼。
徐牧一来，秦时便借口给凌景湛煎药，迅速地退出了房间。
徐牧对秦时也没什么恶意，见秦时这般还以为秦时是怕自己。
“他怎么这么怕我？”徐牧顺势坐到了凌景湛榻边，非常顺手地从床头摆着的那盘糕点中抓了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你这日子过得倒是逍遥，阿清这几日都恨不得直接睡在大理寺了。”
徐牧看着凌景湛愈发单薄的身形，他越发觉得朝中那些整日里结党营私的大臣们不是个东西。
“大约是听说你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霸，说不定比我还疯，所以跑了。”凌景湛靠着靠枕闭目养神，时不时轻咳几声，“赵家没帮忙么？证据什么的，想来也不用阿清自己动手去查吧。”
徐牧“嘁”了一声，他最讨厌的便是凌景湛这副万事都要算计一番的模样。
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活着不好吗？做个闲散的富家公子每天喝喝酒逛逛花楼他不香吗？
“我怎么知道要不要他自己查，你们两个老喜欢算计人，简简单单地活着不好么？说我疯？整个京城谁能比你凌景湛还疯啊？不过说来也是，这事儿换谁都得疯。要不是他们步步紧逼，你这些年倒也不至于疯得这么厉害。”徐牧也不管凌景湛有没有在听，只是叽叽喳喳地自顾自说着话。
徐牧叽里呱啦得说了一大堆，凌景湛嫌徐牧叽叽喳喳的实在是太吵，索性闭着眼睛不去听他在说些什么。
只是凌景湛一不小心，竟睡了过去。可怜徐牧讲了老半天，讲得口干舌燥，等讲完才发现，凌景湛这个畜牲他已经睡着了。
徐牧本着不跟病患计较的原则，气呼呼地冲着凌景湛扮了个鬼脸，又轻手轻脚地替人将被子盖上，这才退出了房间……
凌景湛的身子养了足足两月有余，两个月的时间，上官清早已经将宁钰的案子结案。果然不出凌景湛所料，赵家的确是在背后出了不少的力。先前萧肃命上官清查的案子倒是毫无进展，萧肃看在宁钰的案子上官清做得漂亮，便也只是罚了三个月的俸禄，此后这事儿便也不了了之。
待凌景湛将身子骨养得差不多时，已经入冬了。
屋外吹着寒风，凌景湛则正坐在屋内的炭炉边上取暖，手中正翻看着探子们传回来的消息。许是屋子里太暖和了，暖得凌景湛昏昏欲睡，翻看情报的手也顿住了。
近日倒是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不过就是宁钰的行刑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今日。
凌景湛将那些看过的情报一张张烧掉，只剩最后一张时，凌景湛瞥了眼上面写着的寥寥数字——徐牧心悦于芙蕖，欲为其赎身。
凌景湛看着那张纸，出了会儿神，许久才反应过来是醉红袖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
凌景湛忽然笑了一下，随后将纸张丢入了炭炉之中。
“吱呀——”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秦时轻手轻脚地走入房间，却不想被正坐在炭炉边取暖的凌景湛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睡着，都不敢出声。”秦时脱去了披在身上的披风，随手便丢在了凌景湛的床榻上，又去将凌景湛身旁的炭炉给熄了，“这屋子里都快热死人了，你坐在这玩意儿边上真不怕被烫死啊？”
凌景湛深吸一口气，默默劝自己不要同秦时这样的莽夫一般见识。
“我怕冷。如今又落下病根，自是受不得寒。”凌景湛起身走到榻前将秦时的披风一把抓起，丢向了秦时怀里，“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这儿扔。”
如今凌景湛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论嘴上功夫，秦时当真是占不到丝毫的便宜。两人原先本就相看两厌，只是前阵子凌景湛病着，没力气同秦时纠缠，秦时也心中有愧，自是好生照料着凌景湛。如今凌景湛身子一好，两人自然又恢复了往昔的针锋相对。
一个看不得对方的少爷脾气，比姑娘家还要金贵，一个看不上对方的蛮夷做派，做事莽莽撞撞，十足十的一个莽夫。
只是有时凌景湛倒也觉得有这样的一个人陪他吵吵架也不错，至少他的日子过得终于又添了几分人气。
过去的几年，他只有上官清和徐牧陪伴，难免过于孤寂，如今秦时的到来虽分走了凌修明对自己的疼爱，自己也的确是看不太上这个边关来的莽夫，可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生活的确因为秦时的到来而逐渐热闹喧嚣起来。
他才十七，正是该肆意潇洒的年纪，又哪里会真的喜静……
“这是我的院子，放一下怎么了？就说你是少爷脾气吧，在京城娇养大的就是不一样。你这样的放我们汉时关，早被胡大哥他们一脚踹死了。”秦时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嘴上虽说着嫌弃凌景湛那少爷脾气的话，可却也还是替凌景湛将炭炉子再次点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