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几条幽静的小巷，到了一处偏僻的阁楼前。
这座阁楼看上去有些陈旧，周围也没有其他建筑，整体弥漫着一股阴暗潮湿的气息。
赵雯抬头，看到了一扇牌匾，上面写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求知书坊。
“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俩往里面看，屋子有点幽暗，没有看到什么人。
赵雯有些无语：“来买书的人这么少的吗？”
“你们二位是要买书吗？”
一个小孩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声音稚嫩。
赵雯低头看去，小孩才到她的腰部，穿着褐色粗布衣裳，肤色粗糙的像老树皮。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是蓝色的，蕴含着一种诱惑人的魔力，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卓盈盈友善道：“小童，你家的大人呢？”
“我就是书店老板，你们要什么书吧。”小孩抬头道。
赵雯暗想：“这孩子家中多半出什么变故了。”
她不由心生怜悯，弯下腰，客气道：“我们要买高祖有关的书。”
小孩往里指了指：“房间东北角最里面，自己去拿。”
说罢，他自顾自地躺在椅子上，翻起了手中的大部头书。
房间里面都是灰尘，没走几步，呛的两人直咳嗽，二人退了出来。
赵雯忍不住问道：“小老板，你这书坊多久没打理了？”
小孩镇定道：“记不清了，别嫌弃，待会出来给你打八折。”
赵雯让卓盈盈等在外面，独自屏气进入。
借着窗户的光亮，她扶着书架摸索着前进，时不时被什么给绊住。
这里的书类还是挺全的，农学方面的、历法方面的、妖族志异、山河地理，基本都有。
这大乾的文教还挺丰富的。
最显眼的位置竟放了本《高祖风流情史》。
众所周知，爱吃八卦是人的本质。
赵雯踮脚取下，翻开瞅了眼，纸张很厚实，文笔意外的不错。
不少章节都写的引人入胜，看的人热血上涌。
赵雯看的飞快，一目十行，翻到了最后。
可惜作者没留下名字。
这书以高祖少年时代游历为蓝本创作，讲了刘元的热血成长和各方女子的恩怨纠葛。
一些情节对照史料，写的大差不差，例如刘元的功法来源于某大妖传承。
可更多的是离谱的不行的情节：妖族内斗是因为某公主喜欢上了刘元，刘元利用完了人族许氏女就踢了她，狐族千金是刘元最宠爱的妹妹。
有些章节说刘元不能生育，可有些章节又说刘元有个私生子
简直离谱的不能再离谱！
赵雯愤恨不已，怎么能如此污蔑她崇拜的大乾高祖呢？这书她必须得带走认真批判，还前辈一个清白。
她摸到了东北角，一堆书叠在了一起。
难怪那小老板直接给她打折，合着这些书都没人来买她暗自吐槽，待会再和他搞搞价。
赵雯蹲下慢慢找，其中竟然有数学书，书名是《自然数学第二卷》。
这本书几乎被压到了最下面，也是所有书里落灰最多的，果然无愧数学之名。
出版时间是乾元二十二年，这是刘元飞升前最后一年。
她在不远处又找到了《自然数学第一卷》，这本比第二本提前半年出版。
她都翻开看了看，书倒是不厚，最难的部分只有初中水平。
开篇就是刘元的训诫：“数学发展好了，能改善国民生活，能获得有不亚于羽化境的力量”
赵雯想再找《第三卷》，可把这块翻了一遍都没找到。
反倒批评“数学”的书，翻到了不少。
不少是修道大能写的，大意是“数学无用，空耗时日，不如修炼，高祖误我云云”
赵雯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了：刘元决定飞升了，觉的他办的事情还不够多。
某天他拍了拍脑袋，就召集了四方的学者，开始了编撰数学。
估计他也不擅长数学，水平顶多到初中了。
要是刘元擅长数学，以他好大喜功的性格，一开国就得在国子监专门设个‘数学系’，怎么会扭扭捏捏拖二十年？
另外，数学对那些常年打坐的修士，无异于天书。
编撰工作，完全靠刘元在后面推。刘元念，修士写，然后才出了两本。
刘元一飞升，数学的研究立刻就停了。
赵雯唏嘘不已，可能在那些修士眼中数学是奇技淫巧吧。
她拿走了这两本书，还拿了两本大部头，一本《义务修道大纲》，一本《百年战争史》。
“老板，结账。”
小童拿起脸上遮阳的扇子，瞅了眼：“三两银子。”
“还能便宜吗？”赵雯这次买书经历并不愉快，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小童沉吟片刻：“二两吧，这是我最低价了，再送你一把扇子。”
这价钱比赵雯想的便宜不少，她爽快地付了钱。
扇子倒是把普通的折扇，上面有蓝色的花纹。
“喂，你这扇子给我换一把，这蓝色的太丑了。”
“只有蓝色的了。”
时间还很空闲，正当赵雯想继续逛下去时，阿威上前，唤她快点回去。
倚红楼前院。
“孙婆娘，我听说你这里来了个雏儿？”来人是个中年人衣服华贵，说话时脸上的胡须一抖一抖的。
老鸨立在他身旁，弯着腰：“若李员外喜欢，自然是双手奉上的。”
“我可不能白吃你的东西，”
李福笑道，吩咐家奴取来荷包，扔给了老鸨。
老鸨接过，稍稍掂量，至少五十两银子，当即眉开眼笑。
她本来想培养赵雯当新一代花魁，替代牡丹，做个细水长流的生意。
可这小妮子实在不听话，把她气的不行。
孙婆思来想去，干脆送给李员外当小妾，还能拿到一笔快钱，便放出去了风声。
第二天李福果然来了。
这李福，先祖也是跟着高祖爷打过仗的，只是后来政斗失败，加上几代人没出一个修行苗子，家族没落了。
可哪怕没落，李家几百年经营的人脉、累积的财富也不是小门小户能比的。
最关键的是，这李员外是有修为的，几年前还去过京城求学，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
修为虽比不上京城那位大人，可李员外离她近啊。
更不用说，李家和本地县令有盘根错杂的关系。
孙氏早想攀上这根高枝了，十几年前就想了。
李福看着眼前的丰韵老鸨，实在无法和二十年前名动安平的小凤仙相比。
当时他还年轻，是倚红楼的常客，常常彻夜不归，抱着孙氏睡到天亮。
他老爹不知为此打坏了多少棍子，连连骂道家门不幸。
当时他娘也在世，每当他爹打的过分，她都会用身体挡住。
他爹怒气冲冲道：“你这是溺爱他，几百年家业在他身上迟早败光。”
他母亲哭泣道：“你就这一个儿子，把他打坏了，我也不活了。”
后来他爹送他去京城念书，为此托了不少关系。
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小凤仙变成了孙老鸨，他也接下了硕大的家业，成了李家的当代家主。
只是年轻的爱好仍未改变。
李福消息灵通，他知道牡丹已经被预定了。
多年的京城生活，让他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
那位京城的大人物，是他绝对惹不起的。
那位甚至只需要一句话，李福就得原地自裁。
孙婆娘说这赵雯不比牡丹差，他心痒难耐，干脆亲自过来提货。
“李员外，来了来了！”
老鸨提醒道。
李福抬眼望去，果然是位青春明艳的少女，怀中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步步生莲，仪态大方，半截白嫩的小腿裸露在外。
后面还跟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
他主动迎上前去，想要帮忙拿书。
可赵雯像没有看到似的，转身把书交给了卓盈盈：“放我桌子上就行。”
卓盈盈接过书，欲言又止，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赵雯眼睛微微眨动，示意她放心。
孙婆气冲冲道：“你这小妮子来这么慢，可是让李员外好等。”
“无妨，无妨。”
李福和颜悦色，故作熟络自我介绍：“在下李福，在安平家业颇丰，很高兴能见到赵姑娘。”
赵雯只是点点头，态度既不亲近又不冷漠。她笑眯眯道：“李员外，所为何事？”
老鸨来打圆场：“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和李员外去厢房吧。”
说罢她使了个眼神，阿威阿虎自觉上前，堵住了赵雯的退路。
赵雯冷笑不已，这老鸨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她抬头看牡丹的阁窗，关的紧紧的，不由问道：“我姐呢？”
李福提醒道：“牡丹姑娘出去找你了，还没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