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个纯粹干净的小阴灵，她不想多说。
那是有可能晋升仙灵的存在。
她相信张起灵，却不相信其他人会不起贪心。
人心素来是最经不起考验的，所以索性让他们不知道吧。
几人一筹莫展之际，张起灵朝东南边的角落走去，殳刃看到，那里有个洞口。
注视着漆黑的洞口，殳刃面色渐渐冰冷：是惑心铃。
那个洞里，藏着惑心铃。
她带着红绳那只手忍不住动了动，小小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殳刃神色一动，回过神来，扫了一眼正在四处观察的小郎君和看似无所事事实则一直盯着她的胖青年，放下心来——他们听不见铃铛的声音。
倒是张起灵的脚步顿了一下。
殳刃心中叹气，她知道，这位起灵人怕是对她起疑了。
从她出现在这座海底墓的一瞬间，张起灵对她便有了疑心。
倒也不怪他，因为实在是太巧了。
他们出现在山东鲁王宫，她也紧随其后；他们进了海底墓，她也在这寻不到出路的墓室忽然现身，简直像是专门追着他们来的。
可她真的不是啊。
殳刃暗自失笑，倒并没有怎么在意。
她遥望着墙上的影画，看着画里的长白山，目光晦涩，神情难辨。
一直看她的王胖子注意到，眯起眼睛一笑，靠了上去：“度娘大姐，你对这画有研究？大家相逢就是有缘，说说呗。”
殳刃摇头：“我对古物并没有什么研究，只是这地方太显眼了，一眼就能认出来是长白山。”
王胖子挑眉，也不知信了没有，脸上倒仍是笑呵呵的：“去过？旅游？我们东北好看吧，对你们南方人来说吸引力挺大是不？知道你们南方人对雪没有抵抗力，诶，等出去了，胖爷我请你去北京玩啊？”
“不用，我如今忝居北京，并不贪恋雪景。”
王胖子对殳刃文绉绉的用词牙疼，继续打探下去：“呦，那从北京过来可老远了，走了多长时间，今天刚到？”
这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发的，用的什么交通工具，是否能自由出入，有没有在官方那挂上号被通缉，不得不说，这个人挺心细的。
殳刃侧头看着他：“我身份特殊，上面的人知道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他们要用我，便要予我好处，所以像这种出行的小事，自然会为我大开绿灯。”
殳刃突然把话说的这么明白，让王胖子有点措手不及，愣了片刻才打着哈哈：“还是妹子你厉害啊，以后有机会多照顾照顾我哈！诶，说起来妹子你多大啊，是不是比我们小哥还大啊？”
殳刃笑笑，没正面回答：“我那次是第一次见他，并不知道他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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殳刃和王胖子你来我往的时候，那边吴邪和张起灵正在商议再次进入墙洞后面的事。
“我还要再进去一次。”张起灵说的平静，但他的神色远比他的语气要坚定的多。
吴邪又惊又急：“不行，这你不是去送死吗？如果你再失忆二十年，一切都没意义了。”
张起灵淡淡道：“我和你们不同，对于你们来说这里的事情只是一段离奇的经历而已，而对于我，是一个巨大的心结，如果不解开，就算我什么都记得，这一辈子也不会好过。”
王胖子敏锐的发现殳刃身体一僵，她的目光仍在扫视四周，神色淡淡，唇角甚至带着一丝可以称得上是“祥和”的笑意，但她的眼里，切切实实的有一抹悲伤。
这姑娘，到底什么路子？
王胖子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来说，小哥就应该是个最少四十岁左右的人了，这姑娘还见过小哥之前的那个什么起灵人，那应该也小不了，但是这脸是真看不出来啊。
摸摸自己的下巴，王胖子开始思索自己能不能像这俩人一样永葆青春，好吧，主要他也想要一张嫩的能掐出水的小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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殳刃的目光看起来仍落在影画上，但她的心思却已经落在了一片青翠草地上。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当年。
殳刃跪在地上，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躺在殳刃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他的脸上、手上、身上满是交错纵横的伤口，深深浅浅不一而足，红得刺目的鲜血从他的伤口处不断流淌，殳刃试图去捂住伤口，可太多了，她根本捂不过来，也捂不住。
颤抖着唇，殳刃逼着自己冷静：“岐黄，岐黄一脉有传人就在附近，我们去找她，她肯定能救你的。”
她咬着牙想把人扶起来，因为太过用力，她脸上的肌肉整个都在抽搐，似乎违背了人本身的样子，拧在了一起。可还没等她站起来，男子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很奇特，中指和食指较其他手指要长出一截，骨节粗壮，即便已经濒死，也能看出来那双手蕴含的力量。
可如今，拥有这般奇特手指的人，只做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几乎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用力喘了几口气才发出声音：“殳刃……别浪费力气了，没用了，你清楚的。”
殳刃大声反驳，不肯承认：“闭嘴，你不会死的，我能救你，一定能救你。”
可她通红的眼眶、颤抖的双手和紧绷的身体出卖了她。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不会说谎啊……算了算了，不会就不会吧，又不是大事。”他眷恋地看着这个相识多年的姑娘，满是不舍地和她做最后的告别：“殳刃……别难过，能换你活下来，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对不对，如果你出事了，那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结，如果救不了你，我这辈子不会好过的。所以别难过，这是我求来的结果。”
殳刃用力摇头：“不，不行，你要和他们一样把我丢下了吗？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你想想我，再坚持一下，你出事我也会痛的！这也会是我一辈子都解不开的心结！”
男子又吐出一口鲜血，溅在了殳刃的脸上，他盯着那几滴血，想替她擦掉，可他实在没力气，只能分外遗憾地放弃了。
“傻姑娘，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要走很远很远的，你要学会自己走啊，别让我担心你。”
殳刃看着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的男子，失去友人的痛苦将她淹没，她恨、她痛、她绝望，可她不能让他连死都放心不下，于是只能咬着牙逼着自己轻轻点头。
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真乖啊……这么乖的姑娘，他以后再也保护不了了。
最后一点力气散尽，男子在殳刃的怀抱里渐渐失去体温，永远阖眸。
我终究还是没能替她擦掉那几滴血——在最后一点神思消逝前，他想到。
感受到怀里的人失去最后一点生机，殳刃终于放声大哭，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霎时间湿润了整张脸庞。
她紧紧抱着男子，无助环顾四望，奢望能有人出现，如天神降临，说能救他，只要能救他，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没有，这里只有她，于血海中央，任尸横遍野。
“邹霁，你醒醒……你醒醒啊……邹霁……邹霁哥哥……啊——”她唤出怀中人的名字，颤抖着、绝望着、哭喊着，怀中人始终没有应答，他滚烫的鲜血仍在流淌，划过她的手掌，从她指尖逃走，归入天地。
或许千万年以后，这滴血落下的地方，会开出最灿烂的花，昂扬天地间，无忧无虑，无痛无灾。
可是……那终究不是他了呀。
缓缓抬起头，殳刃的身躯仍克制不住地颤抖，双目血红，牙关紧咬，杀意弥漫。
放下这具躯壳，殳刃缓缓站起身来，双手黑色光芒绽放，环身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