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险的二十四小时过去,可以允许家属进去探望。
医生的本意也是希望有家属陪伴,或许陆北川更能渡过危险期。
老太太想也没想就让安夏进去。
知道这不合适,但也真是被逼到了没办法。
“奶奶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北川,但此时此刻对北川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他想见的也只有你,陆远那边鉴定结果出来了我也最好过去看看。就算是奶奶求你了,好吗?”
最近接连的打击把老太太也折磨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的状态也都快被逼近崩溃的边缘。安夏于心不忍,只能答应。
从江清予口中知道安夏身边不能离开人,所以老太太把刘妈留在了重症病房的门口。
病房和外面只隔了一层玻璃,能清楚观察到里面的情况。
老太太找到陆远的时候,他已经打开鉴定结果看完了。整个人怅然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走神。
一直挺拔的身姿此时佝偻得不像话。
看他这反应,就算没看到结果,老太太心里也已经有数了。
“我早跟你说过了,有什么事你们夫妻好好解决,别让孩子遭罪。”
老太太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从知道这件事之后,老太太就一直是抱着将错就错的想法活着。
事情已经发生,过度的在意和计较只会无限地放大悲剧,让所有人都被迫耗在那悲剧中抽不出身,永远都无法向前走。
可生活是一直在继续的,如果只顾着计较眼前,那在无形之中就已经开始落后。
所以即便早早地知道陆北川并非陆家亲生的,老太太也只是失意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又调整好心态和情绪继续往日的生活。
那时候她只是单纯地觉得陆北川合眼缘。
虽然他的身份本质上对陆家来说是种耻辱,但这种意外合适的眼缘也实在难得。他的性格和能力又都很出色。
说白了待他视如己出是不亏的。
老太太年岁大了,经历和阅历都比当时还不到三十岁的陆远要更多更丰富,格局自然也更大。
她能做到,陆远却做不到,每次看到陆北川,就感觉像是在看自己的绿帽子,所以才对他那么变扭。
可谁能想到事情都发生过去了这么多年,居然又反转了。
除了后悔,陆远更多的是恨。
“北川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醒,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
陆远捂住脸。
为什么偏偏是要在这种情况得知这个真相。
这不是把他的心按在烧到发烫的铁板上狠狠摩擦吗。
“裴茗那边有消息了吗?”
调查新康医院的事老太太已经全权交给裴茗去处理了。
“这件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没那么好查。你现在还是多关心关心北川吧。就因为你们大人之间的那些破事,你看看那两个小孩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
宋兰芝的案子是公开审理的。
她害得安夏流产的事也不是秘密,老太太也已经知道了。
说到这,陆远更用力的痛苦掩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哪怕这个过程中有一次他能和宋兰芝坐下来好好静下心来沟通沟通,而不是每次都用争吵冷战来压制,或许事态都不会发生到现在这般田地。
“好好用心去弥补,去补偿,这有什么不知道怎么面对的。”
老太太没好气地看他。
到底是膝下唯一的独子,是又气又无奈。
“我早就跟你说了,永远不要把自己扣在过去,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你有这个后悔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那两个孩子。”
陆远也需要时间静静,好好调整情绪和想法,老太太也没强迫他,自己先回了陆北川的病房楼层。
安夏还在病房里陪着陆北川。
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那口罩似乎在动,应该是安夏在跟陆北川说话。
隔着玻璃也听不清。
老太太就坐门口等着。
安夏低眸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陆北川,心口五味杂陈。
对他的恨好像都在因为这一件件突发的事,和这几个月的时间逐渐消磨。
不是不狠了。
是累了。
没力气狠了。
回归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安夏被这些突发事件给拨乱的心绪重归于一片平静。
看着心电图上微弱的波动,她说:“你不能死。”
“你要是也死了,这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承受那些痛苦了。”
知道陆北川也跟她一样,被那些事折磨到抑郁的时候,其实安夏心里是爽的。
所谓感同身受,似乎他真的在经历。
可看到他寻短见倒在那荒草中的时候,安夏又不爽了。
好不容易让他感受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痛苦,结果他却能成功地自我了结,而不像她,想死的时候周围的人拼命拦着。
把她强行留在这载满痛苦的世界里怎么走也走不掉。
冰冷的仪器声保持着频率节奏在响,安夏垂眸看着他手腕上包扎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