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川冷眼盯着赵梅。
“理由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她说要做人流你就一个字没问得同意了吧。”
逐渐低沉的语气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威胁气息。
赵梅咽了咽口水,眼神躲闪着:“夫人当时跟我说的是和您之间没什么感情了,留下这孩子也是冤孽,生下来反而遭罪。又说你们俩快要离婚了……我家孩子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所以……”
赵梅一连几个满是不得已的停顿让人明白了苦衷。
陆北川偏过头。
这话倒真是安夏能说出口的。
一个天天就知道把离婚挂在嘴边的人,用离婚这件事在另一个离异的医生面前博取同情也是她做得出来的。
“所以也是她让你别告诉我?”
赵梅点点头。
“手术开始前我就怕了,我还再三问过夫人,劝她这件事最好还是要跟您一起商量做主。但夫人态度就是挺强硬的。说这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她完全有权利自己做主。”
赵梅的声音越来越弱。
陆北川闭上眼,抬手几乎灰心地揉着脸。浑身的疲态散发着。
真的很累。
他想要从赵梅这里找出任何一个安夏是趋于无奈之下才做出的流产决定,可是不管怎么问,都没有。
手机震动了下。
陆北川低头看,是裴茗发来的消息。
提醒他查查医生这边。
自从那次后裴茗几乎就没有多嘴插手过他和安夏之间的事,这会带着江清予离开也没多久冷不丁地发来这么条消息……
他多半是从江清予那知道了什么。
陆北川余光瞥着赵梅。
想了想,说:“把上次的产检报告给我看看。”
他只有那一次没有跟赵梅亲自核对过。
安夏的不对劲似乎也是从那段时间才开始变得明显的。
赵梅俯身在抽屉里找。
“这些是报告单子,这些是这几次产检报告的数据比对。”
赵梅指着文件上的统计对比线。
“可以看出胎儿的发育有个明显的好转,如果不是夫人强行要做人流,这个孩子估计是能坚持到足月出生的。”
赵梅语气惋惜。
“就算是不能撑到足月,只要夫人坚持到月份大一些,我们提前剖腹产,那孩子平安出生的概率也是非常高的。”
看着B超单里明显有个长大趋势对比的孩子。
陆北川的眼眶几乎是一下就红了。
他们的孩子……
那么努力的一直坚持到现在,却还是抵不过亲生母亲的心狠手辣。
明明都坚持到这一步了。
明明这大半个月都好好地配合过来了。
她这不声不响地突然甩来的巴掌,还真是够让人痛彻心扉的。
陆北川把孩子最后一张B超照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的钱夹里,连带着整个钱夹一起攥紧紧的在手心里好久都舍不得松开。
“今天的事到这就算结束了。不准跟任何一个人提起。包括我太太怀孕的事。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烂在肚子里。”
赵梅赶紧点头:“是。我记住了。”
从赵梅那离开的时候,陆北川没让肖铭跟着。交代了他一些要回天竺苑取的东西后,陆北川一人去了产科楼上的新生儿科。
区别于产科的安静,新生儿科明显要热闹欢快许多。
一对对新手爸妈站在婴儿室门外,满眼欢喜地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孩子。
有的带着粉色手环,有的带着蓝色手环。
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一条带子,但陆北川就是控制不住的羡慕。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腕,心头再次被刺痛。
再过七个月他也能戴上这“最贵的手环”的。
明明再过七个月,一切就都能走向更好的结局。
他高大清冷的身形在这喜气洋洋的新生儿科显得格外孤寂。
在路人第五次把疑惑带着打量的视线投落在他身上后,陆北川才恋恋不舍的转头离开。
在走廊尽头的那件VIP室,终究还是白白布置了。
独自一个人走回到安夏的病房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却迟迟犹豫着按不下去。
分明自私地把孩子打掉的人是安夏,可他却莫名生出几分不敢进去的退缩。
每次意欲按下门把手要进去时,脑海里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早上他还没离开的时候。
那会孩子还好好的在她肚子里。
那会他还隔着肚皮跟孩子打招呼说一定会早点回来的。
床头那本说好了要讲到孩子出生为止的童话故事书,这次是再也没有翻开的机会了。
陆北川落寞地低下头,控制不住紧闭的双眸硬生生的砸下一颗清泪。
-
做完手术的安夏陷入一种更安静更沉默的状态里。
整个人身上被一层灰蒙蒙的气息覆盖着。
她就躺在病床上,也不动弹,双眼无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毫无生气的就像是一具已经没有灵魂,濒临破碎的娃娃一样。
孩子是她自己决定后还遣散了人偷偷打掉的,小陶见她的状态这样糟糕想要好言好语地安慰两句,但一想到她做的事,再多安慰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又拿着棉签棒往她的嘴唇上沾了点水,小陶就有点遭受不住这病房里的压抑空间,先出去了。
开门时正好看到一直驻足在门外的陆北川。
“陆总。”
“去把肖铭送来的汤再热热。”
陆北川遣走了人后走进病房。
看到病床上安夏怅然若失的样子,他低嘲一声。
“一切都如你所愿了还装什么死人样。”
安夏冷幽幽看他。
“我的手机呢?”
做手术前安夏就把手机先藏了起来。只是为了预防一些要意外。
现在意外真的发生了,她却找不到藏在病床床单里的手机了。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
陆北川面无表情的走到安夏床边的椅子坐下,看着她的视线再没了前几天的温情和动容,又是冰冷一片,就好像这段时间的温柔就只是一场短暂的梦一样,醒来了消失不见,像泡沫一样。
眼里不再有她,也直接无视了她的问题。
嗓音沙哑的继续道:“等你养好身体了,我们再重新要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