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顾倾颜回身,怀里揣着三瓶罐子,走向女子。
走近后,她看到浑身是血的女子后,微微睁大眼,心中的那些绯色思绪即刻抛却脑海。
跑到她跟前,顾倾颜惊道:“师姐,你的伤怎会这样?”
“是我不小心,脱的时候扯掉了血痂,”阿翎波澜不惊,说出早便准备好的台词,接着转移话题:“没事,来上药吧。”
顾倾颜凝视着可怖的伤口,眉头几乎皱得打结。
沉默良久,她开口,没有违抗师姐的请求。
千言万语仅化作一字:“是。”
“麻烦你了。”
“如果很痛,就咬着这块手帕。”
细心如顾倾颜,视师姐为一切的顾倾颜,自然发现了女子的唇由于外力,已然破开,涌出血丝。
少女捧着手帕,递到她面前。
手掌一如面色,苍白近透明。
当她手拿白手帕,竟一下子叫人分不清,是她的手白呢,还是手帕更白?
见之,阿翎颇为心疼。她接过手帕,握住对方冰凉的手,柔声道:“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动作幅度过大的缘故,女子衣领敝开,春光乍泄。
发觉走光了,阿翎淡淡地收回手,拢了拢衣服。
手心被温热的物体覆盖,对方又马上挪开了手,顾倾颜攥着余温,有些怅然若失,而后自责地说:“师姐,不必谢我。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我应该坚持留下,帮师姐脱衣服,”顾倾颜说。
尽管包扎前,她抹了很多膏药,这样血就不会全和衣服粘一起。
结果……
还是搞砸了。
实则,千错万错,尽错在自己弱小。
一直以来,她被师姐保护着,待在对方的羽翼下。
正因弱小,才令师姐为了救她,重新取出了佩剑,同山匪战斗。
如此,的确可能造成伤口撕裂,出血量增大,浸透纱布,接着变硬,与皮肉连结一块。
最后,师姐只能将它们一起撕下。
但,倘若交给她脱,至少她可以想办法减轻师姐的痛苦。
可她走掉了。
想到这,顾倾颜后悔不已。
“别怪自己,”阿翎腾出一只手,抚摸少女的脑袋,声线温和:“倾颜,你没有错,你做得很好。”
笑话。
让你留下来,我不就露馅了!
话虽如此,阿翎此刻和师妹一样,内疚满满。
伤害自己,或者让自己受伤,会让亲近自己的人同样觉得受伤,轻叹一声,阿翎决定今后做事不再像下午一样冲动。
大概因为得到了黑手指,她得意忘形,看见匪徒砍伤了师妹,便想也不想,拔出剑就是猛冲一顿砍,杀出一条血路。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见不得别人伤害温柔地伴自己左右的师妹,加上原著里,她们的最终也是成功脱险。
既然结局一样,阿翎自认没必要假意落败,于是果断选择提剑上阵。
唯一没料到的,是黑手指威力强大,居然附带愈合伤口的功效。
好在它未完全痊愈,胸口一直隐隐作痛。不然,现在她的剑丢在火堆边,没带着。
身上亦无利器,做不到捅自己一刀。届时,她就只好拒绝师妹换药了。
而真正的师姐,绝不会执意拒绝师妹的关怀及好意。
但比起穿帮,阿翎宁可ooc人设。
当然,如果可以,她两个都不想选。
——撒下一个谎,必须以无数个谎来圆。
这个道理,她算是深切体悟到了,并且得到了教训。
阿翎正在反省,这边,顾倾颜也调整好了心态,振作起来帮忙换药。
只见,师妹又摸出一块纯白手绢,到溪边把它弄湿。
少顷。
顾倾颜回到阿翎身边,进行换药。
先是清洗,洗掉药膏和药粉。
接着,顾倾颜朝她的伤口撒秘制药粉,以便止血。随即,擦去阿翎上身的血污,动作轻柔小心。
神态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世界珍宝。
随后不要钱似的,少女为她抹上白浊色的药膏。
最后则是包扎,为师姐的胸膛裹上干净的布条。
过程中。
许些草药味的药粉飘进鼻腔,熏得阿翎直想打喷嚏。
而后,对方用湿布细细地擦去自己上身的血。
顾倾颜拨开衣裳,触碰到她肚脐时,说不清冰凉的触感是手帕,还是对方的手指,又痒又冷。那感觉,极度酸爽,叫阿翎直打颤,寒毛立起。
许是心理作用,这段磨人的时光,显得尤其漫长。
最后,师妹为自己裹布,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敏感的地方。
阿翎是想自己缠的。
不过,师妹认为她刚粗手粗脚地取下布,害自己伤口反复裂开,担心如若再交给她,可能导致自己勒得太紧或太松,这些皆不利于伤口愈合。
所以,应该让经验丰富的人来做。
之后,推脱再三,架不住对方热情,阿翎便任由她去了。
不知是否错觉,阿翎老感觉,师妹做这步骤的时间格外的长。
假设,站在面前的是别人,不是师妹,她都怀疑对方是要故意吃她豆腐了。
……
末了。
系上死结。
换药终于完成。
阿翎站得略微腿麻。
她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前的汗,感觉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我们回去就寝。”
阿翎累极了,边说往回走。
顾倾颜跟上她,望着女子挺拔的背影,唇角弯起,“嗯。”
紧接着,状似想起什么,顾倾颜嘴角下垂几分。
——如果,自己很强就好了。
不是门派里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医者,而是一个武功高手。
如此,便可像师姐保护她一样,在关键时刻保护师姐了。
顾倾颜出神地想,步伐逐渐缓慢。
她同阿翎拉开的距离愈来愈大。
抬起手,顾倾颜转动手指,在虚空一笔一划地勾勒出她的身影。
师姐,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没关系。
远远看着你,我便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