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去厨房拿出一个木盆,现在很少见到这样的东西了,只有在山里的人户家才能偶尔见到,不锈钢盆子是不能做这种法事的。
我拿过几张纸钱,放在木盆里烧掉,然后接了半盆山泉水冲散纸灰,端到了灵堂前放在地上。
大家见我这样做,都纷纷好奇的看着我,有一个稍稍懂行的道师爷,忙让大家停下手里的活计,然后招呼大家往外退了退,他的神情很肃然和惊诧,他看出了我是在找怨气。
找怨气,是道界的功法,但不是每个道士都能做。
这个道士四十来岁,也小有名气,是这一带有名的老道师曹公一的弟子,主人家一见他都对我敬畏,自然是对我另眼相看了,甚至三姨也是脸上有光,认为我得到了忠叔的真传。
这股怨气来自别处,我的咒念也没有感应到这股怨气的来路,只得用别的法子来找。
“大凶大吉令从神...万事皆凶无藏身......”
随着我心中的咒念,木盆中的清水慢慢变黑,像一汪黝黑的深渊......
我屏住气息。
怨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以水照真身很不容易,隐隐约约中,一个人脸在水盆中显出,而且是一个活人的脸,然后一闪就消失不见。
我心头一沉:
“是怨鬼,在害人?”
众人大愕!!!
我沉沉的一句,就引得大家像是见鬼那样的看着我。
那个懂行的道师也是身体一颤,面如死灰,手中敲锣的木槌啪的一声掉落地上,别人不懂我在做什么,他懂,他见我找怨气就知道这里有鬼事,是真的出鬼了,这就不是他玩得起的事情。
一听我骂鬼更知不妙。
修行界中,道家是允许骂的,甚至是可以骂天骂地骂空气,天下万物皆可骂,骂神骂鬼骂邪祟,而且不骂的不敢骂的道师还不行,说明你道行不够深,把鬼祟骂出来了你镇不住。
敢在灵堂上骂鬼的道师,才是真正的好道师!
我顾不得大家的愕然,忙抬头四看,果然那个在木盆里现形的男子出现在了我眼中,这个人我也认识,田大棒,他的名字叫田四刚,这个人是田家冲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所以被大家叫成了田大棒,(蜀地有些地方叫混混是天棒)。
田家湾的人大多都姓田,而且田大棒说起来也算得上是田玉的四叔。三十奔四十的样子,懒懒散散的,正叼着烟在待客的桌子上嗑瓜子。
农村人好客,不管喜事还是白事,都会准备一些瓜子花生茶水之类的招呼客人。
没有找到怨气的来路,却找到了一个被怨气相中的人,不用说,田大棒已经被这只怨鬼盯上了。
我转头看向那个道师爷,曹公一的弟子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忙对我不住的摆手表示自己不行,接着就手忙脚乱的收拾起家伙什,准备跑路。
不明就里的主人家急眼了,这真心真意请来的道师爷,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而且好像是害怕那个年轻人的样子,就忙上前询问情况。
人死在那里装在棺材里了,灵堂起了,就等道师爷超度办事情,一看这要撂挑子换成谁都急眼。
只见那个道师爷一边招呼手下收拾东西,一边把主人拉到一边悄悄的说道:“主人家,这不是顺丧,我做不起。”话语间他暗示了主人,肯定的向我看了好几眼。
主人家顿时就明白过来,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就死了,肯定是有问题的。
一村子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几个道师爷急匆匆的跑路了,就有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气氛也随之怪异了起来。
死者的老婆拉着儿子媳妇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旁边三姨和田玉都很惊讶。
“你帮帮我那口子吧,他死的冤啊。”
别说,亲人的感应还是很灵敏的,女主人很肯定的就觉察到了她丈夫是冤死的。
我忙把那家人拉起来,吩咐人把那盆沾了怨气的水端出去,找一棵槐树或者桑树倒在树下面,槐树和桑树能吸收阴气。
我简单的言行举止就笃定了我在大家眼中的地位,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这桩丧事。
而我这样上心,完全是为了给自己涨阳寿。
丧事一般都很忌讳或者带着一些诡异,大家也见怪不怪的散开了,各自干起了自己的事情,只是话少了许多。
我给主人家交待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已经是这里的权威,族长和一个年轻的幺老辈子商量(一般都是本地德高望重的人),既然不干净了,就不能按照正常的丧事来办,他们自然是言听计从的按照我的安排做。
一切照旧,只是不做那些表面的道场,我在布了一个咒阵,安镇住这个死人,引他上路不要再生怨气。
现在我要救那个田大棒。
族长把他叫到了我的面前,关上门,除了主人家和几个辈分高的人在,其余的人都回避了。
“四叔。”
我替田玉礼貌的招呼了田大棒。
田四刚被族长叫来就觉得奇怪,很含糊的对我点点头,依然是自顾自的嗑着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