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面出来程墨羽暗了暗神情，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会儿后，像是从某种梦魇里脱离出来一般，他将眼镜摘了下来，随手一扔
沿着路灯向前走，视线所及之处晕染着灯火的绚丽，程墨羽指腹轻抚着戒圈，只是那戒指上再看不到一丝光亮
一阵冷风吹来划过脸颊
程墨羽猛然顿住，心跳在路过某个路口时停了一拍，心莫名发慌
只停留一秒，程墨羽头也不回地拐了回去
黑暗的巷子里，程迁予被围在墙角，五六个人手里拿着棍子，领头的擦着嘴角的血渍，神情狰狞的看着他“挺能打啊，怎么不打了？”
他拽着程迁予的衣领，朝他的脸打了一拳“你不是挺能打的吗?1”
那人像是不解气又踢了几脚“挺硬气啊，替别人出头是吧”
程迁予不说话，冷眼望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不知哪来的力气，程迁予从地上站起来，挺着一身得伤将领头按在地上，不要命似的打
周围的人看着他的狠劲，都愣了愣，没人敢上前
历强被按在地上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朝他们喊道“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草，给我弄死他”
听到历强的喊声众人才反应过来，几个人合力将两人拉开
历强被打的不清，整张脸都肿了起来，看着程迁予未变的眼神，心中升起一阵怒火“老子今天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程迁予看着他丑恶的嘴脸，漠然笑了笑，不懈的回道“你试试”
历强从兜里拿出一截刀片，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你看我敢不敢”
刀片不算长，本就是历强留着装装样子，威胁别人用的，可，这人不长眼睛，是他逼得
历强的神情变得坚定，抬起它的瞬间就被身后突然伸出的手抓住，那手的力气很大，历强一时挣脱不开“草，谁他妈多管闲事”
高大的身影站在背后，个头的差异让历强感受到一股压迫感，程墨羽看着眼前的人，诡异的氛围让众人都愣在原地
程墨羽以压倒性的力量将他的手带到眼前，轻松拿过手中的刀片，低声说道“刀片，不是这么用的”
下一秒，历强痛苦的惨叫声响起，他的手臂被人硬生生折断，趴在地上，疼的打滚
程墨羽的眸子扫过抓着程迁予的那些人，将刀片夹在两指间，朝他们问道“知道刀片的用法吗？”
灯光照到的范围有限，众人看不到他的模样，但他手中的刀片却暴露在阳光下
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一个刀片的厚度足以将一个人的动脉割断，它的锋利程度可以让你没有任何痛苦的死去”
程墨羽看着地上的人“这么完美的工具用来吓唬人”
他的话很慢，声音沉稳又有磁性，可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
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杀人犯
程墨羽叹了口气“真是浪费啊”
众人听得冷汗直流，一群人吓得连棍子都拿不住了
程墨羽看了他们几秒，将刀片扔在地上，下达命令“给你们半分钟”
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字“滚”
几个人不敢耽误，将地上疼的打滚的人抬起来就连忙离开了
历强不忘回头看了眼程迁予，算你小子走运
程迁予看着他们连跑带颠的背影，缓缓吐出口气，向后靠在墙上，冲着来人说到“不管你是谁”
“谢谢”
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轻到听不见，但即使伤成这样还在硬挺着
程墨羽想起那时独自躲在巷子里哭的人，也是像现在一样，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倔强又强大
程墨羽没有走到他面前，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最好不要现在出现
他没回答他的话就离开了
程迁予听着脚步声远去，确定人已经离开了，才终于松懈下来，顺着墙滑坐在地上，身上很多地方被打的发肿，头上出了点血，但好在，可以止住
一会又得去买药了，回去还要想个借口
不然外婆会担心
程迁予低着头，像是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有人靠近，程迁予猛地抬起头，来人并没靠近，像是知道他的顾虑
黑夜中，有什么东西被人扔了过来，纸盒碰撞的声音和塑料的摩擦声从空中传来，程迁予一下接住
还是那个人，里面装的是碘伏和酒精，还有创可贴，棉签
拿着这些东西，程迁予愣了愣，抬头时，那人已经离开了，没留下一句话
只是朦胧间，程迁予抓到了一抹红，在眼前一闪而过，那光亮很暗，但在黑暗中却显得很耀眼，视线不自觉得跟随
是一枚戒指，指环的光芒
程墨羽一言不发地离开，等到走的够远了，他才回头望了望，从出巷的那刻起，他就想回去，回去将他带走，去医院，去诊所，去哪都行，他想，只要他在，就一定会把他治好
他停了脚步，转身往回走
可人已经离开了
程墨羽握紧双手，微微发颤，直至手心流下血滴，滴滴掉落在地上
回到家时，张妈看到程墨羽手心已经风干的血渍，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小羽，这是怎么了？”
“跟人打架了？”
张妈赶紧拿来医药箱“严不严重啊，还有哪受伤吗？”程墨羽摇摇头“没事张妈”
“它自己会好的”
张妈没再说什么，像是已经习惯了“那也要清理一下，小心感染”
程墨羽淡淡的看了眼手里的伤，又看了看张妈担心的神情，终是把那句“不用了”憋了回去
等到张妈处理好，程墨羽看了眼被包扎的无可挑剔的伤口
“张妈”
正在收拾棉布的张妈应了一声
程墨羽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一个人受伤总是想靠自己挺过去？”
张妈听完顿了顿，看向小羽，那眼神中是不解，是震惊，是担忧
“小羽是碰到了什么特别的人了吗？”
她知道小羽的病，在照顾他时不免可怜他，无法得知和表达自己与他人的情感是多么可怕的事啊，那样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凉薄，终其一生孤独一人
她尽心尽力的照顾他，这期间他发现这孩子的不同，他知道自己的病，却并不在乎，他对感情有着一定的理解，但也仅此而已
这孩子稳重，聪明，会和人交流，也有朋友，没有她说的那样凉薄，但她知道，这孩子从没有真正接受过谁，也从未尝试着打开自己的心，让谁去了解他
这病无从可治，因为患病的人比没有患病的人更加像个正常人
程墨羽的嘴角弯了一个度“是”
张妈愣了愣，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笑，不知不觉间，眼眶中溢满了眼泪
她红着眼，抿了抿嘴，笑道“好啊好啊”
“这是好事”
程墨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张妈控制住情绪，问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一个很傻，很倔却又强大的人”程墨羽说
“是吗？”张妈笑了笑
“总是受伤，什么事都靠自己挺”
“小羽”
“受伤是会疼的，无论是多小的伤口，都改变不了它是伤口的事实”
程墨羽的手微动
“所以一个人受伤不是不疼，而是他不能把疼说出口”
那身影一直是一个人，他不怕受伤，可以为了他承受一切折磨，到最后还在告诉自己要处理伤口
“而一个人受伤自己扛的原因只会有一个，因为他必须依靠自己，因为他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张妈的话说的很对，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面对
程墨羽下意识握紧双手，下一秒就被张妈握住，她满眼的温柔与悲凉“是那孩子吧”
程墨羽直直地看着张妈的手，迟钝的点头
张妈同样点头“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真让人心疼”
心疼
是啊，他的心很疼
原来他一直在心疼，他的心在向他解释
张妈看他一时接受不了“小羽，先别想那么多”
程墨羽问“我该怎么”
“只要用心，他就会明白的”
他都看得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