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羽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透,看着惊心动魄
医生走过来询问“请问是程迁予的家属吗?方便的话请签一下死亡通知书”
看着医生手中的纸单,程墨羽摇了摇头,有些迟钝地说“我不是家属”
医生看了他几秒“因为您将他带来时,人已经死亡,无法再进行抢救,请您节哀”
“”
“那请问您能联系到死者家属吗?”
程墨羽沉默半晌“他的父母已经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至于其他亲人好像并不联系”
医生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通知书,点了点头,离开时叹声道“可怜的孩子”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男人走到他身前,程墨羽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你就是程墨羽吧,你好,能和你聊些事吗?”
医院中只留下走廊的灯光,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长椅上,沉默了许久
“我一直都想见见你,小予他其实很少提到你,因为我们的身份会牵连到身边重要的人,所以为了保护他们,名字,身份,家庭都是保密的一部分,是不能被人知道的”
“人啊,一旦有了牵绊就相当于有了软肋,这是禁忌”
程墨羽听着这些话,有些恍惚,他问道“齐浩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静了静“催眠”
“一次任务中,我们一个队员的母亲和爱人被人挖了出来,那一夜,他收到了来自敌方的礼物,一双斑白手和一颗鲜活心脏”
“那个队员接受不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而泄露的原因只是因为一张破旧的照片和不经意间说出口的小名”
“只是这点线索,当天晚上,他失去了一切”
“小予一直在旁边,第二天他就想我申请能不能做一次催眠,他说他想忘记一些东西”
“只有这样,他在乎的人才会安全,只有连自己都不记得,才不会被别人发现,我问他,既然是重要的人,忘记真的没关系吗?他沉默几秒说道,只要他平安幸福,那就很好”
程墨羽莫名的喘不上气,心口像压了块大石头,疼的发慌“然后呢?”
“催眠结束后他异常沉默,我告诉了他他自己所做的决定,那孩子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没过几天他又来找我,拿着一张模糊的照片,说叫我保管,后来我才知道那张照片无意间被人发现,可许是照片太过模糊,而且只出现了一个背影根本无法辨别,他自己也忘了,所以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可就在一次任务,他碰到了齐浩,他一下就看出小予做过催眠,可不管他怎么蛊惑劝说,小予就是不应
一次意外,他被齐浩抓走去做实验,那几天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们找到小予时,他双眼赤红,满是防备地看着我们,齐浩做的事可能对小予有一定影响,但哪怕是记忆错乱还是神经损伤,他都没有想起关于你的哪怕一丝一毫的记忆”
所以齐浩才不知道程墨羽这个名字,那他那后来他是
“怎么想起来的?”
“至于他是怎么想起你的“男人没有细说”经历了很多吧”
“齐浩不知道我的名字,却认出了我,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男人笑了笑,“因为感应器”
“小予身上装着感应器,遇见你时他没来得及拆掉,这种感应器会显示出人体的心跳和脉搏”
“监测生命迹象”
这是每个组织都会安装的设备,用来在必要时刻进行取舍
“和你擦身而过时,不只是齐浩,他自己也发现了吧”
“心跳是不会骗人的,那张照片中的人终是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在他决定离开的当晚”
“我能看看那张照片吗?”程墨羽问道
“当然”男人从兜中拿出烟“本就是你的东西”
看着墙上‘禁止抽烟’的牌子,男人叹了口气,无奈将烟放了回去
“还有一件事”
“死亡通知书我已经签完了,作为他半个监护人,他最后的意愿我要带到”
说着他将一个纸袋递给他“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
程墨羽接过袋子,很轻
男人最后看了他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脚步声逐渐远去,程墨羽坐在原地,将袋子打开,是他手上戴的那枚戒指和一封信:
如果现在有人看到这封信,那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吧,如果您不是程墨羽的话,能请您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吗?感谢您
如果没办法的话那就这样吧,可以的话请您帮我向他带句话:程墨羽,祝你平安幸福,如清风般不被束缚,不行就不行吧
如果你是程墨羽本人的话,希望这封信不会给你带来困扰,最后,谢谢你做的一切,谢谢你曾点亮的灯,给了我活下去的光芒,愿你终是自己,顺遂自由
程墨羽茫然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遗书都未曾提及过自己的名字,连最后一秒都在感谢他
为什么要感谢
程迁予
程墨羽从未见过这么傻的人,他看着那张照片,和那个人说的一样,很模糊,甚至只是一张入了半个背影的照片,又有什么用
照片上的情景是毕业前学校组织的合照,那时好像有个女孩想和程迁予拍照,有一群人起哄,人太多了以至于没注意到他寻找的视线
是想拍照吗
他走的干脆,另一天就得到了程迁予转学的消息,还有桌子上多出的一朵栀子花
走廊的灯一夜未灭,照的椅子上的人脸色苍白,一直到太阳升起,程墨羽来到了埋葬他的地方,带着一束栀子花,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他想,他应该是喜欢的
似有所感般,栀子花被风吹的晃动了一下
“程墨羽?”
来人也带着一束栀子花,他毫不意外的说“你来的倒是比我想的快了些”
程墨羽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又转了回去,那人将花放在墓碑前,与他并肩“你既然来到这,看来已经知道了”
男人说话有种沉稳,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程墨羽同样毫不意外,任凭他走过来将花放下
碑前的栀子花让程墨羽感到不舒服,像是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生长,而自己却控制不住
来人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
“迁予他很喜欢栀子花”
想起那时擦肩而过闻到的花香,
“为什么是栀子”程墨羽说
“他没有告诉过我,但,它的花语很美”他回答道“这可能只是一部分原因吧”
栀子花的香气可以飘得很远,残留下的香气可以存在很长时间,代表着守护,那份情感纯洁诚挚,却并不耀眼,所以往往只有默默守护才能体现它的美,那被誉为永久的爱,一生等待,一生守候,不求回报
而迁予的一生真切地展示出了栀子花的花语
“会后悔吗?”他曾问过那个二十岁孤身一人的少年“明明连爱是什么都不懂,却能为他走到这一步”
“我没想过”程迁予明明说着最沉重的话,却又那般轻松,好像对他而言这就是理所应当的答案“以后也不会想”
因为早就服输了,出于本人自愿
“我记得你们是高中同学吧你们毕业的时候,我还见过你”他扫视着身边的人
“就在离学校不远的酒吧里,我在那工作,也是在那,我遇到的迁予,高考前几天他还来过几天,一坐就坐一天,直到你们学校放学,人都走光了为止,你每次都会经过这,即使从未望向过这边”
程墨羽回想了一下,勉强找回一点印象,那时是他刚转学离开,那阵子无意识的感觉厌烦,上下学从没注意到周围
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他没注意到
“这孩子已经够惨了,经历了这么多还能成长成这样,真的感谢你”
这几天是程墨羽二十多年来听到最多的感谢,极其复杂的心情让他说不出话
那人继续道“谢谢你最后能陪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