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下铺边沿,滕谅懵了一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这是什么情况?!
“滕谅?”熟悉但更加青涩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滕谅循声看去,缩小版的黎安闯入眼帘。
青涩的脸庞依旧帅气,桃花眼并不多情,只带着清冷,身形高挑清瘦,即使只是白色短袖也让他穿出了偶像剧男主的味道。
“……你怎么了?”黎安蹙眉,下意识抬手去擦滕谅脸上的湿润。
滕谅撇开脑袋:“我没事。”
黎安凑上前:“我看起来很好骗?”
见状,滕谅下意识往下面走,刚着陆就被腿上的伤痛击。
他倒吸一口凉气,跌跌撞撞撑着楼梯杆。
片刻,他听见一声叹息,然后就被人扶了起来。
滕谅搭着黎安的肩膀,大半个身体都靠在黎安身上。
黎安摇头,让人坐稳,和滕谅说好明早来接他。
外面的阿姨已经吹响哨子,走廊的灯灭了大半。
黎安离开了爱心寝室,空荡荡的房间独独剩下滕谅。
下一秒,滕谅趴在床上,把自己埋在枕头里。
我这不会是重生了吧……
可是怎么可能?
滕谅掐了自己一下:疼的。
他愣愣起身,看着窗户外面的夜空,眼底情绪复杂。
这一夜,滕谅睡得很糟糕,重新看清世界的人总有些不真实。
滕谅睡惯了懒觉,一点读书时候的作息都没有,还是黎安上门来才把人叫醒。
“你昨晚去做贼了?”黎安拽着滕谅的手,轻声问。
滕谅还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回:“我俩昨晚可在一起,我做贼你也逃不掉。”
黎安嗯了声:“去穿衣服,不然要迟到了。”
很不幸,黎安一语成谶,两人真迟到了。
奈何滕谅腿受伤,只能陪黎安坐在教室门外。
第一次看明白黎安的脸,滕谅怎么看怎么好奇,于是那视线就没有移开过。
“我脸上有东西?”黎安耳尖微微发热,目不斜视。
滕谅摇头。
“那你在看什么?”黎安转过来,看着滕谅。
30岁灵魂的人,说话嘴上每个把门,开口就是“你好看。”
黎安咳了咳,十几岁的少年还没有修成未来面不改色的本领,只能慌乱移开视线,毫无威慑地呵斥滕谅别胡说。
滕谅撑着下巴,大咧咧地打量黎安,片刻呢喃出声:“黎医生和我想象中一样好看”
黎安愣住:“什么医生?”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滕谅抿唇,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表情。
反倒是黎安犹豫许久,脸色不是特别好看:“昨天为什么不问我?”
闻言,滕谅嗯了声,眼底都是疑惑。
见状,黎安冷哼一声,撇开脑袋,再也不去看滕谅了。
滕谅耸肩,黎医生的难以捉摸属实是从小就有啊。
也不知道滕谅踩到什么雷点,黎安之后对他都冷冷的。
直到滕谅倒霉地被数学老师盯上。
颤颤巍巍站起来,看着黑板上犹如外星文字的题目,滕谅一个脑袋两个大,两眼一抹黑。
“黎安。”滕谅用气音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黎安依旧看着自己的卷子,不慌不忙地看向别处。
如此这般,滕谅只能视死如归地瞧着讲台上的老师,准备开口认错,随即身旁某人幽幽传来:“d。”
脸上浮现笑容,说出答案,滕谅如愿坐下,他嘿嘿拍了拍黎安的肩膀:“嘴硬心软的黎同学啊。”
黎安没搭腔,却也没躲开。
一上午的课转眼就过去了,滕谅趴桌子上睡得特别舒服,比吃了安眠药都要有用。
只是在梦里,滕谅总是会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他挥了挥手,不耐烦睁眼,一下就看见了眼前放大的俊脸:“!?”
林子涵也往后撤,他不敢坐黎安的桌子,只能压低身体:“谅仔,你和黎神是不是吵架了?”
滕谅蹙眉:“为什么怎么说?”
林子涵准备跳到滕谅的桌子上,还没得逞就被滕谅一个眼刀刮了下去。
“嘿嘿。”林子涵讪笑,“黎神以前对你哪冷过脸,你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了?”
滕谅呃了半天,心说自己也想知道。
既然琢磨不明白,滕谅决定直球去问正主。
于是他单腿蹦着往外面走,结果意料之中地摔了,正正巧跪到黎安面前。
滕谅尴尬一笑,伸出手。
黎安叹气,把人扶起来:“现在拜年,会不会太早了?”
滕谅拍拍膝盖,理所当然伸出手:“我年都拜了,不给个红包意思意思?”
半晌,黎安拍了下滕谅的手心:“欠着。”
大课间的时间格外长,两人索性倚在走廊的护栏上头发乍然变短,滕谅还有些不习惯,他拨弄额前的碎发:“你为什么生气?”
黎安微微眯眸,看向滕谅的视线仿佛在看一个负心汉。
滕谅摸了摸鼻子:“你就告诉我呗,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昨晚的事情,你不记得了?”黎安皱眉,“还是说,你只是玩玩?”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滕谅哪还敢说话,他忙不迭举起双手:“只此一次,绝不再犯。”
大概是看滕谅态度诚恳,黎安这才松了口:“现在只有我了解你,可你还不了解我。”黎安斟酌几秒,红着耳朵,“这不公平。”
话音落地,一段模糊的记忆闯入滕谅的脑海。他张开嘴巴,略显心虚:“我想起来了。对不起啊,那——你愿意重新给我一个机会吗?”
闻言,黎安勉强嗯了声,清清冷冷的人骨子里却透着股别扭的傲娇。
看着这样难得情绪外显的黎安,滕谅的心莫名有些软,连带着声音都柔和不少:“聊聊天,我洗耳恭听。”
可真到说话的关头,黎安反倒沉默了。
看得出黎安内里的抗拒,滕谅抿唇,干脆搭上黎安的肩膀:“不行不行,这样了解你太没有仪式感了,再等等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话音落地,上课铃声正好响起,滕谅原路蹦了回去。
天气冷得厉害,滕谅依旧只有校服左右换。
南方的冬天是刺骨的冷,滕谅也是这个时候落下的病根——畏寒。除了盛夏,他基本上都是套两件衣服。
等完全恢复,这学期也快结束了。
期末成绩出来,一家欢喜一家愁,滕谅倒是还好。虽然没开学前几次考得好,但对于一个十几年没碰过数学的人来说,能到年级前二十已经很不错了。
放假离校,大家几乎都收出来满满几大袋行李,唯独滕谅一个蛇皮口袋和一个书包就解决了所有。
他裹得跟熊似的从椅子上起身,走起路来总让人担心会不会摔倒。
“谅仔,那我们先走了,下学期见。”林子涵帮张淼拿着行李,挥手道别。
送走林子涵,滕谅也打算坐公交回去。
“我送你回去。”黎安忽然出声,吓得滕谅身形摇晃。
“啊?好突然啊,怎么突然想送我?”滕谅问。
黎安:“顺路,走吗?”
有人送,不坐白不坐。
因此,滕谅答应得格外爽快:“走!”
滕谅回到了苏市孤儿院,编织袋满满一大袋都是给孤儿院小朋友的礼物,自己的东西倒是没多少。
顺路车在孤儿院门口稳稳停下,黎安帮人把蛇皮口袋提下来。
滕谅扶着蛇皮口袋:“谢了,进去坐坐吗?”
黎安摇头:“下次吧。”
滕谅也没多劝,本想着目送黎安离开,谁知道黎安偏要等他进去才走。
犟不过面前的人,滕谅只得转身先走。
说好的“下次再见”来得格外快。
大年三十,孤儿院里都是年味儿,滕谅坐在院子里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在打雪仗战争里勇夺魁首。
“滕谅哥哥。”吊着鼻涕的小朋友拿着糖果,歪歪扭扭跑到滕谅怀里,“外面有一辆好漂亮的车车,还有一个帅哥。”
滕谅拿纸巾捏住小朋友的鼻子:“用力擤。”小朋友闻声而动,送走了陪他许久的鼻涕朋友。
“帅哥在哪呢?带我去看看?”说着,滕谅单手抱起小孩儿,朝外面走去。
看见来人,滕谅只有一点点震惊,更多的却是惊喜:“你怎么来了?”他把小孩儿放下,朝黎安走去。
黎安放下后备箱,手里提的、地上放的,加起来有七八箱:“说好的。”
带了大包小包礼物的黎同学,顺利俘获在场小朋友的芳心,就连院长都争着要提前定下黎安未来相亲的位置。
滕谅连忙给院长倒了一杯酒:“院长,人还是高中生呢。”
院长喝得醉了,两颊红彤彤的:“高中生怎么了?成年就是一转眼的事情,我这是未雨绸缪!”
“是是是。”滕谅附和两声,“院长,来,我和你说个秘密。”院长侧过身体,醉眼朦胧。几秒钟过去,院长的眼神骤然一变,充满了可惜。
滕谅暗地朝黎安比了个ok的手势:搞定。
“唉,可惜啊。”院长喝了口酒,把答应滕谅保密的承诺抛到九霄云外,“小滕竟然名草有主了,真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闻声,黎安眯起眼睛,看向准备遁地逃跑的滕谅:嗯?名草有主?
滕谅嘿嘿一笑,拔腿就跑。
这个时候,还没有禁放烟花的规定,一到年三十的晚上,黑夜都会被五颜六色的烟火照得通亮。
滕谅捧着杯可乐,小口抿着:“你不回家?”
黎安垂眸:“他们在出差。”
“啊。”滕谅声音倏地降低,“抱歉啊。”
“没事。”黎安把顺手拿出来的围巾绕到滕谅的脖子上,“我习惯了。”
滕谅鼻子冻得通红,大半张脸都被围巾罩住。
视线相接,寂静的雪夜心跳声是那么清晰可闻。
远处天边,漫天烟火,滕谅突然间想抱一抱面前的人。
这么想着,他也就这么做了。
没关系,以后我陪你。
滕谅无声说着,怀里僵硬的人慢慢放松,抱了回去。
黎安离开以后的日子快得不正常,四季轮换,一幕幕回忆如同走马灯似的上演。
不知不觉,滕谅兜兜转转还是走上了老路。
清醒着沉沦,这感觉并不好受。
摸黑洗了贴身衣服,滕谅在黑夜里幽幽叹气。
三进宫了……
三次都栽倒在同一个人身上,这大概也算一种天赋吧
之后的日子,滕谅似有若无地疏远黎安,然后就被人堵住了。
“为什么躲我?”
面对黎安的质问,滕谅只能干笑着说没有。
下一秒就惨遭张淼打脸:“是哦。”
滕谅哀怨地看了眼张淼,抿唇:“我说没有,你信吗?”
黎安深深望着滕谅:“你说我就信。”
咔嚓。
滕谅听见自己良心破碎的声音,难过得不行。
同桌不在身边,被良心折磨的滕谅连题目都做不进去。
他扔下笔,打算去外面找同桌解释一下,结果刚踏出门,便看了一出好戏。
漂亮的女孩红着脸把塞了本书给黎安,滕谅眼睛好,远远的都看见了书封面上大大的“情书”两个字。
啧。
滕谅咬紧后牙,怎么看都不舒服。
黎安冷着脸接过书,低声和女孩说了几句话,旁人听不清具体内容,只听见最后一句:“谢谢你的书。”
女孩离开后,四周暗地里看热闹的人自然散了。
滕谅心里直冒酸泡,瘪着嘴往回走。
这算什么?自己有什么立场不开心呀?人家现在和你可没什么别的关系。
滕谅回到位置,倒头就睡。
眼不见,心不烦。
但他低估了黎安对自己的影响,梦里这人都阴魂不散,嘀嘀咕咕地说着各种小事,扰得滕谅不得安宁。
他猛地抬头:“你能不能安静点?!”
欻欻几十道目光落到滕谅身上,远处林子涵夸张张大嘴巴:“黎神没有说话!”
滕谅暗道不妙,干笑着说了声不好意思,头越来越低,然后撞到了某人地手掌心。
“你是鸵鸟吗?”黎安提溜起滕谅后脖颈的衣领,“有事说事,不要躲我。”
滕谅深深吸了一口气,挥开黎安的手,哑声道:“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你让我先想清楚,之后,我会给你答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