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东军们吃饱喝足进入梦乡的同时,与颍川相邻的汝南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个破败的村庄中,外边见不到一个人影,空旷、寂静的令人发慌。
前些时日这村子曾被黄巾“光顾”过,但好在官军及时抵达,黄巾避战退去,村民们这才得以幸免于难,没有被黄巾掳走。
只是在黄巾来过之后,各户村民家中原本就不多的粮食更是捉襟见肘,雪上加霜。
可官军营官并未拨给这些苦命的村民一颗粮草,毕竟他们的军粮也不算十分充裕。
在黄巾和官军相继离开后,村民们看着一片狼藉的村庄,只能是独吞苦果、以泪洗面。
一处摇摇欲坠的茅草屋中,父子四人躺在草堆当中,俱是饿的奄奄一息。
距离被黄巾“光顾”已有数月,这么长时间父子几个全靠地窖里的那点微薄的存粮度日。
“爹,我饿啊!”排行老五的陈放哀嚎道。
“爹,我也饿!”老四有气无力道。
“整天就知道喊饿!”刚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却如同六旬老人的陈父呵斥道。
“饿又能怎么样?老子还能给你变出粮食来么?”陈父板着脸道。
“就那小半袋粮食,咱们爷几个得熬到秋收。”陈父接着说道。
“唯有撑到秋收,咱们出去讨饭才可能要到粮食。”陈父满脸无奈道。
“爹,秋收咱家割完地,咱们不就有吃的了么?”陈放不解道。
“咱家地里的稻谷都被黄巾贼给糟蹋光了,拿什么给你吃?”陈父说道。
“这群天杀的贼人!”陈家老三攥着拳头恨恨道。
“爹,要不然咱们也去投奔黄巾吧,至少他们管饭啊!”老四试探着说道。
“你这逆子给我住口!要不是这群贼人抢走了咱家的粮食,你大哥如何能被人打死?”陈父咆哮道。
“孩儿就是那么一说。”老四赶紧说道。
“说?你想都不该想!你大哥因何而死?你还有点良心么?”陈父听后勃然大怒。
“爹,孩儿饿的厉害,怕是等不到秋收之时了。”见父亲发怒,陈放急忙岔开话题。
“等不到也得等!赶紧闭嘴吧,省点力气,话说多了更饿!”陈父呵斥道。
“再说昨个不是刚吃过么?今个怎么还喊饿?”陈父说道。
“爹,那碗里的米总共就那么几粒,一碗水下肚,如何能不饿?”老四壮着胆子辩解道。
“就特么你话多!这家能待你就待,待不了你就赶紧吊死!给老子把嘴闭上!”看着老四那副模样,陈父怒道。
待屋内重新恢复寂静后,陈父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妻子早年撒手人寰,留下他一人拉扯五个儿子。
去年他的二儿子因病故去,上个月他的长子瞒着他去隔壁村偷粮,结果叫人发现,被活生生打死。
如今只剩下陈父带着老三、老四和老五守着那点可怜的粮草艰难度日。
陈父也知道光凭这点粮草挺不到秋收,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眼下遍地都是打仗,逃荒是行不通的,离开这村子碰见贼人了便是死路一条。
老三倒是自幼习武,受过名师教导,可如今怕是饿的连枪都拿不起来,如何能与人数众多的黄巾贼抗衡?
“要不然用小五跟别人家换些粮食?”这个想法刚生出来便被陈父给否掉了。
这年头家家都没什么余粮,谁家要个半大孩子有什么用?
那些被换走的孩子是何等下场,陈父心知肚明。
可就算再怎么省吃俭用,家中的粮食也只够两个人吃到秋收。
他悬梁自尽倒是无妨,但三个孩子当中究竟该牺牲谁,陈父也拿不定主意。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如何舍得?
“父亲,我去投军吧。”就在这时,老三突然说道。
“投军?你的武艺为父倒是不担心,可为父听说离咱们最近的官军都在颍川,眼下这光景你如何去颍川?”陈父问道。
“父亲,您且随孩儿来。”老三挣扎着起身走向门外。
看着儿子的背影,陈父也跟着爬起来来到屋外。
“父亲,家中的余粮孩儿再清楚不过,肯定不够咱们几个吃到秋收,就算秋收后能讨到饭,咱们也断然坚持不到那时候。”老三说道。
“哎!为父就知道瞒不过你!”陈父叹息道。
“先前黄巾贼来咱们村子的时候,孩儿便想举枪相抗,但又怕护不住您和哥哥弟弟,这才忍气吞声。”老三缓缓说道。
“早知如此,孩儿当初还不如跟这群贼人拼了,否则兄长如何会被人打死?”老三满脸悔恨道。
“这些为父都知道,一切都是命数,怨不得你。”陈父劝慰道。
“那今日你为何突然生出了投军的念头?”陈父问道。
“老四和老五实在是挺不下去了,咱们家总得有人站出来。”老三坚定的说道。
“先前孩儿顾及贼人再来,这才始终没有离开。”
“可眼下孩儿这幅模样,就算贼人再临,孩儿怕是也没力气拿枪了。”
“与其如此,孩儿还不如去投军碰碰运气。”
“倘若能坚持到颍川,孩儿便能活下来了。”
“如此您和老四、老五省着点吃,差不多也能坚持到秋收。”
“若是死在半路,那也无妨,总比在家中活活饿死强。”
“假设孩儿成功投军,再得长官赏识,没准能得些赏赐,到时候孩儿便把赏赐换成粮食,找机会送回家来。”说到此处,陈家老三的脸上尽是憧憬。
陈父听后笑骂道:“瞧把你小犊子能的!就你那点庄稼把式,人家长官如何能看得上你?”
“你说的在理,不管怎么说都比待在家中活活饿死强。”
“你们兄弟五个里面你是最出息的,出去闯闯也好,免得咱们家绝了后。”陈父语重心长道。
“父亲,我想把老四也给带走。”这时老三说道。
“把老四带走?”陈父听后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老三为何要带老四一起走,归根结底不就是怕他自寻短见么?
“你有把握带个拖油瓶抵达颍川?”沉默许久,陈父问道。
“生死看命吧!您为这个家做的够多了,老五还小,将来正好给您养老送终。”说罢,老三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好!”眼含热泪的陈父转过了头,不愿让儿子看到自己落泪。
“为父去给你俩做饭,吃饱了你俩便出发吧!”陈父佝偻着背,迈步走进屋中。
在陈家老三晶莹的泪光中,父亲那矮小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