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如清冷佛子般的面庞因疼痛变得扭曲,盯着手腕上鼓胀到几近爆炸的脉搏一口咬住下唇。
鲜红的血将他苍白薄唇瞬间染上了色,与少年眉心红痣相互映衬,刹那间便将如同谪仙般的脸变得妖治而诡媚——
楼弃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
胸腔中的呼吸逐渐变得无比稀薄。
他忍受着脉搏中的、甚至像是从骨血中传出的阵阵刺痛,犹如被万千根针同时刺进皮肉,终于连跪也无法跪住,眼前一黑!
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何时,或许是深夜。
被困在梦魇中的楼弃骤然睁开双眼,如落水之人刚挣扎上岸似的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他定定地望着门外昏暗光影,眸间已然是一片猩红。
楼弃尽力放平呼吸,抿紧薄唇试探着撩开袖口。
入目之处的血管已经恢复如常。
可他心中的疑窦和恐慌却根本无法退下。
到底是为什么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楼弃怎么想也想不通。
他蹙紧墨眉,再次闭上眼。
随后,脑海中忽然灵光乍现——
楼弃猛然起身,却极其错愕地发觉:他的身体似乎又轻盈了许多。
和第一次发作后一样。
他身体上的沉重感每一次都会轻一些。
而且,五感也会变得更加明晰。
从前,他时常觉得视线中像是蒙了一层薄纱,又像是被笼罩层层云雾。
可如今,他却可以透过窗无比清晰地看到窗外飞虫。
甚至——
屏住呼吸,闭上双眸,凝神静气时。
他还能隐隐听到飞虫振翅之声。
楼弃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的身体应当是从那日起开始产生变化的——
就是被毒蛇咬中后,又奇迹般的无事生还。
他不知昏迷了多久,再次苏醒后的那一日。
从那日过后,他便常在梦中觉得身上忽冷忽热、每每惊醒时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渗透。
再后来,这样的状况便愈演愈烈。
直到去帮七公主为六皇子送晚饭的那一日回来后,他的身体就再次产生了新的症状。
那就是脉搏中的血液似是骤然变得滚烫,青色的血管也会随之而产生一种贲张到几近爆炸的感觉。
与此同时,还会觉得难以呼吸。
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好像被千万根针狠狠刺入。
缕清这一条又一条的线索后,楼弃便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向床榻。
怎料他才没走出几步,耳廓便像是带着自己的意识似的隐隐动了动。
细微且不易被察觉的声响钻入耳中时,他便骤然回身——
电光火石间,还未等到楼弃看清来人时他便被人捂住了嘴。
这是一位身量瘦小好似女子般的成年男性。
透过他围在面上的黑布,楼弃瞬间便能认出那独数于伽蓝人的深邃眉目,以及来自南方的奇异瞳色。
那是一双隐隐泛着黑金色的眼眸。
是和阿母眼中很像的颜色。
想起阿母,楼弃便不自觉地降低了防备。
他站在原地并未挣扎,只是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黑衣人,试图用眼神告诉他:我不会出声。
这名男子明显顺利读懂了楼弃的眼神。
他毫不犹豫地放下手,紧接着却蓦然单膝跪地,俯身用伽蓝语说了一句:“好久不见,王子。”
“”
楼弃不禁蹙了蹙眉,半晌的功夫都未反应过来。
随后便也用母国语言回他:“我什么时候成了王子?”
“那不过是个莫须有的名号。”
“当年君王为了名正言顺地送我到大昭做质子——才冠上的一个名号罢了。”
“不是的不是的!”
余迩掀开黑布,露出清瘦又伶俐的面庞,“王子可还认得我?”
“你是”
“你是与阿母一起做工的男奴。”
楼弃记得他。
这个当年年幼的男奴屡屡犯错,阿母实在心疼,便替他扛过许多次。
楼弃眸间一颤,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明明是与阿母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下等奴隶,他怎会凭一己之力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大昭后宫。
余迩见楼弃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森然冷冽之气,瞬间愈发焦急,他站起身刚想凑近解释——
“啪——”
窗外某处忽而响起小石子落到地面的声音,余迩立时噤声,迅速蒙上黑布。
他浑身精壮肌肉绷紧,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匕首——
“你是什么鸟啊你!敢在我头上拉屎!”
“我诶呦”
“疼死我了。”
“”
楼弃听闻灵动又稚嫩的童声,眉梢隐隐跳动。
他脑子一热,不自觉地动了动唇无声道了句:“她只是个孩子。”
“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的黎呦呦则正摸着黑蹲在草丛里捂着肚子艰难前行。
谁懂啊
深更半夜突然闹肚子了。
拉到快虚脱了啊喂。
黎呦呦拧紧小眉头,满脸煞白。
她恨不得直接抽自己两耳刮子。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就是因为贪嘴吃多了肉才会肚子痛的。
毕竟“她”之前鲜少吃那些过于油腻的食物,再加上从冷宫出来后大病新愈,肠胃根本就克化不了。
“奇了,没想到我们安乐宫这么大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种草药。”
黎呦呦看周围四下无人,又满是苍凉寂寥之气便觉得这地方肯定没人居住。
于是松下心小声地叨咕了一句:“那我要是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在这里拉上一泡屎的话”
“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叭~”
“嘿嘿~”
楼弃:“”
可以的话还是求你不要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