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呀,这条件可真诱人,意思是若我现在反水,选择背刺大昭寺,假以时日就可以凌驾整个江湖之上了呢。”
沈问朝她的耳朵呼了口热气,轻声反问,“可是你知不知道,饕餮、穷奇、梼杌、混沌这四凶但凡少了一个,大昭寺的封印都不稳当?”
“你管那破封印做什么?”
饕餮听出他话里有话,缩回脖子与沈问对视,不禁蹙眉,“有我帮你,你还用愁那三个家伙?”
“你以为…我的目标是称霸天下?”
沈问反问,没由来地笑出声,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这难道不是你们每个人类的梦想吗?”
饕餮面带狐疑,歪了歪脑袋,“所有人穷极一生不就是为了登上高位,受万人敬仰,掌握无尽权力和财富,别装清高了,沈问,现在机会可就摆在你面前…”
“哈哈哈!”
只见沈问突然大笑三声,把饕餮吓得一激灵,拽着他领子的手也本能地松开,还想抽回去时,不料下一瞬,自己雪白的手腕竟反被对方钳制住。
“喂!”
一时间她惊诧莫名。
沈问不顾旁边几人,扯着饕餮转身就往正殿的大门外走去,任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只能被迫让沈问拉着自己前进。
到了门外,两人站在高高的房檐下,俯视阶梯下的来往人群。
有前来雨师山祭拜神鸟石像的信徒,有交了钱来避暑的黎州子民,还有许许多多慕名而来的他城百姓。
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看到了吗?”
沈问道。
“看到什么?”
饕餮下意识问,却心不在焉,还在努力挣扎自己被沈问捏紧了的手腕。
见鬼了。
这家伙怎么这么大力气。
“你面前的这些人啊,这里有这么多人,你看不到吗?”
沈问忽然转过头来,同时还故意向上抬高了手臂,饕餮被他拽得根本使不上力,无奈只能抬起头看向他。
这男人似笑非笑,那姣好温柔的容貌此刻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饕餮感觉他的话有深意,于是眯起双眼,警惕地打量他:“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今日同意了你,我们二人不顾一切联手,我帮你逃脱大昭寺地掌控,任由四凶流窜在人间,会发生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沈问逐渐扬起嘴角,望着远处长叹,自问自答道,“蛰伏已久的江湖各大势力会再起纷争,你死我活地争夺凶兽力量为己所用,而到那个时候,遭殃的、受苦受难的,就是你面前这些最最微不足道,和手无寸铁的北原百姓。”
“……”
饕餮无话可说。
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个毫不相关的外人,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无限好处?她完全不能理解沈问的想法,甚至觉得他愚昧、迂腐、画地为牢。
“或许你会在想,这些人与我何干?我又为什么要考虑他们的死活?”
沈问略微扬起下巴,淡然开口,“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我也曾经历过许多生死,所以我清楚的知道,死亡对于每个身边人来说何其痛苦。
试问,那些人只是想在这世道求个安稳,又有什么错呢?”
望着台阶下人头攒动的陌生面孔,沈问似乎从中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是一对儿年轻的夫妇,他们相敬如宾,像极了他记忆深处的那两个人。
似乎二十年前,太平公主和沈国公也是这样。
再一眨眼,那对儿夫妇淹没在了人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呵。”
沈问慢慢垂下眼帘,自嘲轻笑,刚刚的气势顷刻间荡然无存,“我也是累糊涂了,竟和你说这些,饕餮,我们两个立场不同,这世道的安稳不需要上古凶神的力量,所以你永远都不能懂我。”
“你…”
饕餮十分不爽他就这样自说自话了大半天,刚想出声反驳些什么,又被沈问给打断了。
“对了,你不是好奇我此生梦想是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
“什么?”饕餮没好气道。
只见沈问恢复如往常的轻松神色,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后退一步负手而立,温和说道:
“我希望天下太平。”
……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转眼间天色暗下来,因山林里常有野兽出没,雨师山特地为前来留宿的百姓定下宵禁,入夜不得随意外出,大家也都很识趣地在用过晚膳后早早回去休息了。
白天的热闹劲儿几乎是在天黑以后快速消失,除去巡守的雨师山弟子,室外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浮天正殿前的广场格外空旷冷清,只剩孤零零的玄冥神像矗立在中央,人面鸟身,耳挂悬蛇,在黑漆漆的夜里显得更加阴森。
巨大神像之下,有个年轻人背着一把长刀站立不动,像在等着谁。
“凌霄道人来的可真够早的。”
广场一侧的山路上下来三个人。
沈问步调悠闲,推着安无岁走在前面,饕餮则毫不情愿跟在后面,她的双手被人用白绸捆了起来,而绸缎的另一头,系在沈问的腰间。
“满身邪气的…咳,沈公子,安公子。”
凌霄子回过神来,结巴地纠正了自己,老实道,“我也才到不久。”
他先后对沈问和安无岁都行了礼,唯独好像看不见后边还跟着个小个子姑娘似的,自始至终没有向饕餮打过招呼。
饕餮本来就因为不想来却被沈问捆着来还在生闷气,发现凌霄子目中无人,她实在忍无可忍,质问道:“白日里就装作没看见我,现在居然又无视我?小道士,你眼瞎是不是?”
“……”
凌霄子歪了歪头,绕过沈问看向后边的她,“你这只吃人的凶兽好有意思,你生来就残害百姓,我没动手收拾你就不错了,竟还妄想让我把你视为值得尊敬的人?”
“你!”
饕餮哪里受过这气?
从前,即便是太子李囚当着她的面儿都会装装样子,礼让三分,这凌霄子还真是头一个敢指着她鼻子骂的。
她想出手,却被长短不过一米的白绸禁锢住,动弹不得,转而回身照着凌霄子脑门踢过去一脚。
啪!
凌霄子反手挡在额头,直接抓住了饕餮的脚踝。
“花拳绣腿,你这力道恐怕都踢不动我的刀。”他如是道。
饕餮蹙眉不语,旋身抽回了脚,扒开袖子和白绸,露出手腕上的缚仙锁。
“有种你劈开这镯子,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真是笑话!千年来还没人说过我花拳绣腿的。”
哘——
凌霄子一听有架可打,当即抽出长刀挥了过来。
“浮生!”
沈问见状赶忙高呼。
呼!
只见浮生剑携红光而起,插入两人中间的缝隙,格挡了凌霄子的攻击。
嚓——
这一刀力道之足,把浮生剑震飞出去几十米,刀剑碰撞的余波惊起阵阵风浪。
啪!
沈问抬手打个响指,浮生剑迅速飞回掌心,他顺势将剑收回剑鞘,然后用力扯了一把腰间白绸,饕餮被扽到自己身后,他缓步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凌霄道人,怎么还被这家伙给牵着鼻子走了?别忘了我们今晚的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