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胡闹,罪在本王,是本王平日过于溺爱他了,还望天使莫怪。”
乌苏里卫所的中军大帐内,手握十余万草原精兵的归义王爷,此时却只能恭恭敬敬的向一个屁股大的卫所军官致歉。
因为这个官位不大的卫所校尉,其实是旧帝国皇室在草原的代言人。
“王爷折煞末将了,我知道世子爷只是担心郡主的安危才会如此着急,所以也只是略微的替王爷您教训了一下他。
您也不要再称末将为天使了,毕竟这天使的天,早已经没了啊。”
被归义王尊称为天使的卫所校尉似笑非笑的说道。
他的目光越过王爷,轻瞟了一眼还在帐外罚跪的小世子,就眼神示意站在门边的部下出去把那个小子扶起来。
这里的天使,不是指西方神话中的那种长着翅膀的天使。
而是特指天子使臣。
他作为当年由天子亲设的镇北十六卫最高统领,也是天子亲军,有资格被归义王称为天子使臣。
只不过这年头连天子都没了,他这个天子使臣的名头也就成了笑话,只能略显无奈的在话中婉拒了归义王的恭维。
“说到这个本王就生气,那些该死的南方商贾竟然胆子大到敢谋逆!国朝可曾有亏待他们?当年他们在南方闹事,商税就一降再降,这帮恶心的家伙居然还不知满足。
最后害死了我那可怜的大外甥,留下我那小外甥孤苦无依,连小妹的坟茔都险些遭他们践踏,父王也因急怒攻心薨了。
若非是有先帝的遗诏压着,光凭这血海深仇,本王定要与他们不死不休!”
归义王气咻咻的指着南方谩骂着,捏着马鞭的手都青筋暴起了,可见他此刻正在极力忍耐着滔天的怒火。
“王爷,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往前看,毕竟如今中原大地上只有一个正统势力,那就是统一联合。”
卫所校尉察觉到了王爷的怒火,但同样和南方那些“肥猪”生死大敌的他,却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的开始劝慰起了归义王。
永兴九年,也就是西元1368年,帝国永兴皇帝设立镇北十六卫,由骁骑将军郑国涛任统帅,下设十六卫将军,每卫两万六千名将士,十六卫共四十余万将士永世镇守帝国北方,以拒北方诸蛮。
数百年后,帝国已然消逝,但十六卫仍然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在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上守卫国土。
乌苏里卫是十六卫最前突的卫所,也是骁骑将军府的所在地,现任卫所校尉便是这一代的骁骑将军——郑玉。
当然统一联合军中是没有骁骑将军这个职位的,所以政府给了他一个上校同时还附赠了前军校尉的荣誉军衔。
当然政府给的这点东西根本不可能让人家满意,毕竟人家拖家带口的为国戍守边疆数百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拿一个不大不小的上校和屁用都没有的荣誉名头给随便打发了?!
那帮二百五政客和“冥主”人士想得倒是挺美啊?!
郑玉带着已经几乎和自己是一家人的十六卫将士们,毫不犹豫的投靠了皇室,并且迅速得到了皇室的支持和信任,再加上他自己也手握重兵,又是唯一能阻挡草原上那些皇室忠犬南下的势力,对他恨得牙痒痒的统一联合政府非但不能碰他,还得用大价钱和各种优异的条件稳住他,至少不能让他搞出让政府无法接受的大动作。
结果到头来,那些肥猪政客不但一毛钱都没省下来,反倒是还亏了不少。
虽然他们很清楚,自己花再多的钱也是无法买通这些“封建主义残余”的,毕竟理念和思想不同。
然而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那些被忠君思想熏陶了千年的军人们,究竟对皇权有着怎样雷打不动的忠诚。
这份忠诚,绝不是他们用自己那些通过996和压迫剥削得来的恶心财富,所能够交易得来的。
资本家政客们那些只会用来剥削和坑蒙拐骗搞政治操弄的脑袋,根本搞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所以他们连自己“掌控”的军队是否忠诚都无法保证。
这就导致他们没有底气和任何一个手里有军队的“封建主义残留势力”撕破脸。
郑家为国戍守边关数百载,只有武器装备一直在更新换代,家中和部将一直都是最传统的帝国军人,把为国战死视为荣耀。
帝国的毁灭让他们的信仰崩塌了,那个能让他们用生命效忠的辉煌帝国,在资本和各种“冥主”力量的打击下崩溃了,在他们眼里现在的统一联合就是“谋杀”自己信仰的恶毒凶手,自然对政府是恨之入骨了。
其实在统合会起兵,并且全国各地开始烽烟四起的时候,兴元皇帝就知道,自己的帝国气数已尽,所以即便还有许多军队仍然忠于自己,他却不想为了所谓的尊严而让百姓继续深受战火的摧残。
所以,一直到死,他都没有动用部署在边关和一切中原以外区域的“勤王之师”。
其中包括郑玉的部队在内,那份他发给自己外公的遗诏,也同时发给了全国各地勤王部队,让本该是“永无尽头”的内战,在长安陷落,自己自刎殉国后便结束了。
这样的皇帝,在郑玉眼中完全符合一位仁君的标准,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他眼中的仁君,被那些“肥猪”资本家逼到自刎了,这怎能让被忠君思想熏陶了几十年的郑玉不恼火。
他简直都被气疯了,想着只要南方那些肥猪敢用劝降侮辱自己,自己就即刻调集大军挥师南下,为先帝报仇。
然而当新生的统一联合政府决定好对他和十六卫部下们的处置方法,并下发任命文件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他拿着由自己亲笔抄到一块丝绸上的先帝遗诏,默默的在营帐内坐了一夜,那张被草原风雪摧残得十分粗糙的脸上,被泪水反复打湿了无数遍。
第二天一早,他拒绝了侍女伺候,自己洗了把脸,精神抖擞的走出营帐。
他接受了统一联合的任命,但却默默地让自己的亲信管家,去取出自家祖传的一方御赐印玺。
这是皇室亲信独有的,只要在信件上盖上这方印玺的印记,这封信将不会经过各级的邮政部门,而是会直达天子的手上。
当然,他可不是要写一封信送到先帝的陵寝内。
一晚上的思考,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就是要用这封信,把自己彻底绑上保皇派的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