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长根接过后,放在手上抚摸。
摸着,就断断续续地哭泣起来。
嘴里喊着:“缪琴,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你在哪里?女儿还好吗?”
这下病房可炸锅了。
阮香禅听完直接倒在了顾白的怀中,根本站不住。
暖冰倒还好,没有被惊讶到,但是她也是一脸好奇的表情。
毕竟阮长根的情史很丰富,在认识她之前,离婚后,他到底又和谁交往过,暖冰也不清楚。
顾白差点吓坏了。
明明阮长根嘴里喊的人名,就是妈妈的名字?
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是很多,却这么凑巧,竟然……
顾白拼命摇头,不信。
不相信老丈人口中的缪琴就是他的妈妈。
“爸爸,你说这是谁送的?谁的女儿?”
阮香禅站稳后,就想问清楚,到底爸爸在说些什么?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我要见她,让我见她,死之前最后一面,小禅。”
“她叫什么名字?”阮香禅只想确认清楚。
“顾缪琴,她叫顾缪琴,我想见她,不然我死不瞑目。”
阮长根终于说出了全名。
阮香禅和顾白四目相对,简直惊掉了大门牙。
这到底怎么回事?
自己的母亲和老丈人?什么关系?顾白试图理顺,根本理不顺。
难道顾总是爸爸的?这怎么可能?
顾白是爸爸的……?
那么,顾白就是自己的……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阮香禅极力否定这一切。
全乱套了。
世界都乱了的感觉。
顾白看着阮香禅,阮香禅看着顾白,真觉得天塌下来了。
这都是什么事?太奇葩!
“顾缪琴,我要见她,我死不瞑目。”阮长根从毫无元气的嗓子里最后蹦出了一段话。
那是最后一段话。
之后,他就陷入了死亡前的症状,眼睛睁着,还有呼吸,就是不能说话了。
那一口气,就卡在脖子里,很快就要咔嚓,人生就完了。
这辈子就结束了。
但是他没有结束。
在天花板的中央,那个影子,看的痛哭流涕,它受到感染,看着倔强的阮长根不见心上人说心里话,死不瞑目。
发誓要帮助他完成最后一个心愿,那口气被它锁死在喉咙里,出不来,下不去。
他其实就是个死人,只是死的还不彻底。
他的命运,暂时有阴差拿捏住。
阮香禅不但怠慢,毫无准备地拿起电话,哆哆嗦嗦地寻找通讯录。
然后又看了一眼顾白。
顾白和阮香禅一样,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只好配合性的点点头,示意阮香禅赶快行动吧!
嘟嘟——
电话通了。
阮香禅双手还在不断地颤抖,嘴唇也上下抖动,根本无法说话,浑身抽筋似的,震动。
顾白只好带着复杂的心情,拿过阮香禅的手机,将话筒对准自己的耳朵。
还腾出一只手,安慰身边这个就要崩溃的女人,他的女人。
“喂,小禅。”是顾总那亲切的声音。
顾白等不及了,慌乱的语调问道:
“妈,小禅的爸爸说要见你,他快不行了,嘴里一直念叨你的名字,还说女儿怎么了?妈,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顾白,我马上过来,住院部那个房间?”电话里的顾总边接电话,脚已经走出了家门。
好像忘记了重大事件,转头又回到屋内,大声喊道:“思思,快点,快点出来。”
顾白听的很清楚,妹妹正在无聊地问:“又去哪里?”
他知道,妈妈定是让妹妹开车送行。
顾总拿到了房间号,拖鞋忙的忘记给换了,拿住还在挣扎的顾思思,就冲出了别墅。
病床上的阮长根的鼻腔还有气,嘴巴大张,眼睛没有闭,看上去处于阴阳之间。
不是正常人,但还是人。
天花板那个无形的阴差,已经急的跳脚了。
地藏王菩萨交给它的时间已经超出,任务没有完成。
它在心里嚷嚷道:
“阮长根,我不是看在你女儿的份上,早就收了你,等你去了地府,我在找你算账,这辈子你做了太多对不起你家人的事情,就连我这个阴阳人也看不下去了。”
阴差气不过,扬起无形的手掌就在阮长根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突然,阮长根的脸就像抽筋一样,左右摇摆,大动了一下。
阮香禅以为爸爸就此过去了。
大叫:“爸爸,爸爸。”
然后就扑倒在阮长根的身上嚎啕大哭。
顾白看清楚不对,将手放在老丈人的鼻孔处,感知了很久,松了一口气:“小禅,爸爸还活着。”
“还活着?”阮香禅不敢再哭了。
她急忙擦干眼泪,同样也摸了摸身体和鼻孔处,爸爸真的没有死。
这种和亲人生死一念之间相隔的处境,是很折磨人的。
不光阮香禅,每一组家庭都是这样。
带着欢笑迎接每一个哭泣的孩子降临。
带着泪水送别每一个垂危的父母离去。
人世间,悲欢离合,什么都有。
“在哪里?护士,1213房间在哪里?”阮长根的病房外响起了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前面左手边。”阮香禅听到护士清脆的大声。
她隐约中感觉到是顾总来了,那声音除了有点粗,不断喘气,就是顾总的说话声。
阮香禅看着顾白,又看了看门外。
顾白知道,是自己的妈妈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没有小禅那么紧张的他,越发紧张了。
而且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顾白并没有主动走到门口,帮妈妈开门。
他困在自己的慌乱中,无法自拔,连门口都不敢看。
阮香禅上前给了顾白一个拥抱,试图安抚他混乱的情绪。
“扑腾”一声。
门被硬生生地强力推开的。
“阮长根,是我,我是顾缪琴,我来看你了。”人还没有进房间,声音就已经传到了阮长根的耳膜。
本来只要一口气的他,还能扭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
阮长根终于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时光飞逝,一晃20多年已经不见了。
“缪琴。”阮长根就喊出了两个字,泪水无情地顺着他干枯发黑的脸庞往下流。
就像木乃伊会流泪。
天花板上的那张无形的画皮,也流泪了。
一滴水从滴落在地面上,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