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酸辣土豆丝,谢谢。”
京城第一人民医院,二楼食堂,李慈强站在窗口,扫了眼各色的菜,往最边上的角落里指了指。
“好嘞!”
打菜阿姨应了声,麻利地打了一勺,瞟了眼李慈强身后,不等声色地又添了一勺。
李慈强注意到这动作,嘴角勾起抹感激的笑,道了声谢。
“谢什么,倒是小李你,顿顿土豆丝可没营养,别到时候心心身体好了,你却倒下了。”
阿姨关切道。
李慈强扯了扯嘴角,露出抹难看的笑,“我没事……”
阿姨见此,只叹了口气,没再劝。
常待在医院的家庭,哪个不可怜,都是普通人,能帮的有限。
李慈强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快速地吃饭,洗完碗,才回到病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女儿乖巧的询问声。
“孙阿姨,爸爸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孙阿姨,是李慈强给心心找的护工。
“有啊,所以心心也要好好吃饭,才能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嗯嗯!等我好起来,爸爸就能带我去游乐园玩了对嘛?”
心心的语气天真无邪,充满了向往。
“是呀,来,心心,最后一口了。”
“……”
李慈强站在门口,听着病房内温馨的对话,心中涌起无限苦涩,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才将眼底的酸涩压下,嘴角扬起一抹笑走进病房。
将碗筷搁在桌面,走到心心床边。
“爸爸!!!”
心心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李先生。”
孙阿姨起身。
“你看你,吃饭把自己吃成大花猫了。”李慈强抽了张纸给心心擦了擦嘴巴,看向孙阿姨,“辛苦了。”
“李先生您客气了,心心很听话,都不用我怎么操心。”孙阿姨爱怜地看了眼病床上的心心,识趣地收拾碗筷离开,将空间留给父女两。
李心心年初刚过完五周岁生日,巴掌大的小脸,眼睛扑闪扑闪,跟小猫似的。
“爸爸,你忙完工作了吗?”
心心扑进李慈强的怀里,扬起小脸。
李慈强温柔地抚摸着闺女的脑袋,心里酸涩的不行,却还是温声道:“嗯,忙完了。”
“那爸爸可以给心心讲故事吗?心心有点困了。”
化疗让她的身体变得虚弱,尤其是这半个月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好。”
李慈强几乎是哽咽道,从抽屉里拿出故事本,开始讲故事。
故事还没说到一半,心心已经昏昏欲睡。
李慈强放下故事本,想将她放平,让她睡的更舒服些,刚起身,就被小手抓住了衣摆。
“爸爸。”心心嗓音软软糯糯的。
李慈强心都快化了,握住她的小手,“怎么了?”
“爸爸,心心想跟你说一个小秘密……但是你要保证不能生气。”
李慈强闻言,轻笑了声。
“好,你说,爸爸保证不生气。”
心心露出个放心又狡黠的笑,软软道:“其、其实,生病的这些天,心心心里挺高兴的,因为,爸爸终于可以每天陪着心心啦”
李慈强一愣。
一瞬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两年前。
李慈强从科技公司离职,自己创业,不曾想被合伙人欺骗,留下巨额欠款。
他没办法,只能卖房卖车,一夜之间从中产小康到一无所有。
妻子无法忍受,跟他提出了离婚,留下只有三岁的女儿。
那段时间,李慈强一天打三份工。
只能拜托邻居照顾心心。
心心从小就听话懂事,就连邻居都说,心心不需要她怎么操心。
直到一年前,李慈强才终于有了点积蓄。
重新出发,开了家科技公司,最近他和手下人做了个软件,只要等审批通过,就能投放市场。
李慈强和同事们对这个软件充满信心。
不曾想,心心却出事了。
肺癌,中期。
扩散速度之快超乎想象,好在年纪小,发现还算早,才勉强控制住。
可即便用了医保,各种费用叠加下来也是一座重山。
审批需要等,心心手术却等不起,没办法,李慈强只好忍痛找买家接手软件,这才搭上了刘利群。
本以为找到了希望,却三番五次被刘利群当猴一般戏耍,今天上午,原本约好的时间,刘利群又鸽了他。
此时,听到女儿几乎是喃喃自语的话,李慈强只觉得心揪着疼。
这些年,他努力赚钱,还款,创业,就是想给女儿更好的生活。
却忽略了。
年仅五岁的心心,最需要的,其实是他这个父亲的陪伴。
李慈强不敢哭出声,只能将手捏成拳死死抵住嘴巴。
突然。
原本平稳跳动的监护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心心的脸色瞬间苍白,捂住胸口,嘴巴无力地张大。
“爸、爸爸,疼…心心好疼啊……”
“心心!心心你怎么了?!”
李慈强心猛地一悸,满脸焦急,手无措地握住心心的手。
医生护士匆忙赶来,拉开李慈强的手,让他退到一旁。
很快,心心就被推进了抢救室。
李慈强在门口,呆呆地望着‘抢救中’这三个大字,眼前一片灰暗。
明明是八月酷暑,他却犹如置身冰柜一般,连骨头都是冷的。
李慈强双手插进裤兜,眼睛却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抢救室大门。
手,被一片硬物硌了下。
李慈强一怔。
……
孟岑澜转身。
原来。
侍者传菜开门时,一行人从门口经过。
恰巧看到了包厢内的她。
与那人视线对上,孟岑澜神情淡淡,点点头,礼貌喊了声‘时总’。
听到孟岑澜这么不咸不淡的语气,时怀准冷峻的面容沉了几分,眉头轻蹙。
“哟,小澜呀,我刚还跟小时总说呢,怎么到雪梅居吃饭,你不在,没想到你在这招呼朋友呢?”
雪梅居,就是孟岑澜经常去的包厢。
不等时怀准开口,他身旁一名穿着深蓝色商务polo衫,戴着黑边眼镜,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笑盈盈道。
“曹总哪里的话,时总日理万机,我们这种小人物又怎么配和他一起用餐呢。”
孟岑澜唇角勾起抹笑,说出的话却带着刺。
曹总闻言,哪里还不明白,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交错了下,笑呵呵地说了句‘小澜说笑了’,就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