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许弈还在租房里,哪都没去。
他上次经历过一次不甚严重的网暴,网友认为他凉薄。
当时心态属于反正是活不几天了,全不在意。
这次网暴的规模更大。
他注意到只经过短短的一晚上,平台热点很多都与这件事关联起来。
舆论趋势上。
于思媛是正派,无数人心疼她,为她鸣不平。
许弈跟蒋清雨是反派,狗男女,脏乱贱。
不绝对,大概是这种情况。
电话里听到了蒋清雨压抑着的哭声。
许弈更茫然不定。
他人生的经历很多,可又很单调。
生存,求学,恋爱,结婚。
普普通通的努力和工作,普普通通的生活。
他本就没在这种规模的风口浪尖上待过,何况身边还站着因自己被牵连到的朋友。
许弈坐在电脑前。
他帮蒋安宁写过卖惨的文章,一蹴而就。要债写过小作文,有理有据。
此时大脑空白,无从开始。
很乱,各种恶言恶评不断钻进脑海,干扰着他。
写了都未必有用。
抹黑很简单,自证最复杂。
舆论的先入为主,若没有太过说服力的证据呈现,会被认为是狡辩。一言不慎,后言无信。
坐了十几分钟,许弈离开电脑到窗边拿起了碳素笔。
几笔勾勒,最简单的人物素描,在笔下全然失去了神韵。
许弈静静看着画里的人,坐了好久,拿起手机:“把起诉材料递交法院吧。”
律师:“现在起诉离婚的话,对你不是很有利。”
“我只关心能不能离。”
律师这次回答的笃定:“民法典规定,结婚自由,离婚也是自由的。通知到位后,就算对方不配合,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最快多久?”
律师:“简易程序三个月,普通程序半年出结果,这不重要。因为起诉离婚是不发离婚证的,就是说,你决定把材料证据递交之后,至少在你这里,你的婚姻已经结束了。”
许弈:“那就麻烦你,尽快,律师费我可以提前全结给你。”
律师笑道:“朋友介绍的也算朋友,不急。”
许弈刚挂断,蒋安宁那边发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她说,如果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地方,会尽力。
许弈回了个ok手势,并不准备麻烦她。
蒋安宁签约的辉天传媒跟亚诗传媒是直接竞争关系。
碰到这种事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更别说让自家签约的人去站对立面。
蒋安宁好意客气,他自会客气回复她。
看了看时间,许弈找了件外套穿上,赶去赴纪瑶的约。
纪瑶是早上给他打来的电话。
许弈估计她是担心自己对她进行电话录音,才会要求碰面。
不想去,又必须得去。
……
咖啡厅。
纪瑶穿的是便装。
但气质仍然有些生人勿进。
她看着手机里女儿发来的一条条消息,本就很低的气压,更低。
作为一个母亲,她乐意看到孩子可以活的恣意洒脱,过的自由随心。嘴上嫌弃,不代表心里不接受。
她挺骄傲有这么个女儿。
很多同事朋友都羡慕她。
丫头也够争气,身处在那个混乱的圈子里,洁身自好,从没闹出过笑话。
谁曾想,这是在憋着开大。
一来就是王炸。
再这么下去就不是女儿丢不丢脸,丢不丢工作的事。是她跟自己先生都会受到影响,她这边已接到不少领导电话来询问具体了。
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
纪瑶抬眼间看到了刚把车停在门口的许弈。
戴着口罩,衣着得体随意。
她有些复杂。
她对许弈是有偏见的,以至于想借公泄私。
当然偏见的主要来源是女儿对他的态度。
实际上如果没有这层原因,她应该会很欣赏这么个晚辈。
上次遇袭她就很意外。
那路段偏,车子少见。许弈若紧随其后不但容易打草惊蛇,还容易坏事儿。不知他何时绕到了前方,并且在关键时刻有勇气撞上去。
别说纪瑶自认刻意刁难过他,就算是自己亲戚朋友在碰到这种瞬息间的突发事件之时,敢撞上去么?能反应过来么?
于无声处惊人,于偏见中意外,关键外形还这么出众……女儿会犯迷糊倒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只是,他结过婚。
女儿主动是主动了些。
可若一个念念不忘,一个从无回响,咋都不会出现眼下这桩烂事。
女儿自己骂过了,在面前都想抽她,对许弈的愤怒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发泄点。
许弈到了近前,不由记起来那天她拿着扳手的样子。
加上一些因舆论导致的内疚心理,很虚,勉强自若。
“纪阿姨。”
“坐。”
许弈入座。
纪瑶没问他要喝什么:“你妻子发那些聊天记录都是真的?她怎么会有你跟蒋清雨的聊天记录?”
刚要回答,纪瑶又道:“手机拿出来,别给我偷偷录音。”
许弈只好掏出手机示意自己没录:“我们俩的手机都不对彼此设防,不知她何时截下来的图。况且我认为聊天挺正常的,就忽略了去删。结果被她一断章取义……”
“就是说你跟蒋清雨是被冤枉的?”
许弈:“大学毕业后我俩一年最多聊那么两三回,多半还因为正事,您别误会。”
纪瑶将信将疑:“你对她没意思?我看你们聊挺欢的?纯友谊啊?”
许弈:“认识十九年了,多聊几句也不奇怪吧?”
“你认识二十年的姑娘也不少,怎不跟别人聊去。”
许弈哑口半天:“阿姨,别这么咄咄逼人……”
纪瑶瞥了他一眼:“准备怎么办?”
“我先替于思媛给您道个歉……”
“她亲自道歉我都不接受,你替她道什么歉,显着你了!另外,你跟于思媛还有感情没?”
许弈不解她干嘛这么问,老实回答:“刚递交起诉材料。”
“这样有些话我就跟你直说了,这边接到了报案,也已经立案。你觉得该不该抓人?”
“不该。”
纪瑶面无表情:“为什么。”
许弈:“她爆的料无非是局限在私人纠葛上,卖惨,博同情。热度因为清雨才到了顶,现在抓她的话,性质就不一样了,事态容易失去控制。”
“你还挺有情有义。”
许弈听不出她在讽刺还是什么,接着说道:“清雨公司的人联系我了,让我先不要妄动,应该是正在筹备反击手段。我个人是认为这事如果不上升性质的话,只要处理得当,不过就一桩闹剧。”
纪瑶:“对你是闹剧,对蒋清雨来说,毁在这次舆论中都很正常。”
许弈无言了一会,抬起视线:“不会的,毕竟我们俩真的就是普通同学。所谓证据,全是网友脑补出来,主观判断。”
纪瑶:“我最多再等三天,如果舆论走向更恶劣。就算这个局长不做,我也要采取措施保护我女儿。对了,那一百七十万你还要不要?”
许弈诧异:“能要么?”
纪瑶:“能不能在两可之间,是你想不想要。”似看出许弈不信,纪瑶抿了口咖啡:“你救过我一次,这钱你想要,我可以帮你拿回来,恩怨两清。前提你得有本事去银行拿到当年的转账记录,还有……”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哪有心情去办这些。”
“以后就跟警方没关系了,梁忠光的财产都不够执行的。”
纪瑶见他兴趣缺缺,起身拿过了包:“主意我给你出了,钱是你自己不着急要。舆论之后,你要是真喜欢蒋清雨,我不干涉你们。可你要是不喜欢,那就连朋友都别做,有时给人希望比不给希望更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