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顾长安出城的时候。
白雪公主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脸担忧地问道:
“喂,傻小子!立了军令状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真的有把握吗?”
顾长安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说道:
“倘若蛮兵还能给我们三天的时间,那我就有把握完成。放心,等着瞧吧!”
白雪怔怔地看着他,也是第一次正眼看他。
两人相逢的时候,她不认识他。
看见他和王羽在远处观望她杀敌,她以为他是贪生怕死之徒。
可是,当她知道他便是斩蛮国先锋朱温万的顾长安时,心中起了微妙的变化。
这个少年英俊、冷静,有勇有谋。
符合她心中英雄的形象。
更重要的是,两人携手杀敌、突围,堪称同生共死。
不知不觉中,关系更进了一步。
可是,白雪一想到自己秋天结籽的时候,就要出嫁北凉。
心里不由得堵得慌。
顾长安取代郑经做监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工地。
工头们议论纷纷,猜测这个少年会有什么绝招。
顾长安到达工地后,立即召集了全部工头。
他笑着对大家说道:
“即日起,由我顾长安来执行工事,希望诸位多多协助。我特别要声明,我已经和郑据将军约定,三日内完成工事。如若不然,我便按军令状当斩!”
“所以,我希望诸位好好配合我,大家都努力工作。我还不想死,还想多杀几个蛮兵呢。”
工头们闻言,面面相觑。
冷笑不已!
他们都在想:这个傻小子托大,完全就是自讨苦吃。
不仅立下军令状,而且还一副满不在乎,无所谓的样子。
一定是疯了!
大家随即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开始工作。
但是,很明显。
他们干起活来,比郑经监工时更加怠慢懒惰。
不知为什么,顾长安既不催促,也不叱责。
仿佛没看到,就跟个没事的人一般。
到了傍晚,眼见就要下工。
顾长安突然大声下令:
“全体到城门前集合!”
大家暗忖:这下他终于要发作了,我们要挨骂了。
顿时,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工人们都抱着忐忑和恐惧的心情,陆陆续续来到城门前。
岂料,城门前的空地上铺着一张张席子。
席子上摆满了酒菜。
顾长安仍旧一脸轻松。
他笑道:
“今后三天,我们都得努力筑城。所以今天晚上,我向郑将军申请,让大家好好吃一顿,养精蓄锐,明天好干活!”
工人们已对自己的怠惰感到内疚,又看到丰盛的酒菜。
既感动,又觉得难为情。
看见大家犹疑踟蹰,顾长安拿起酒壶说道:
“大家不要客气,尽情吃喝,我没有别的意思,不会像蛮子那样,爱用毒酒害人。”
说罢,他昂首先喝了一壶。
然后,便绕场替工人们倒酒。
这些工人之中,有唐人,也有沙陀人、栗特人、莎车人。
他们或是躲灾避难,躲到于阗。
或是为生活所迫,干体力活。
大家都出身底层,何曾被人这样重视过。
他们看出顾长安的诚意,便都放下矜持,开始吃喝玩乐起来。
高昌乐手开始演奏,栗特人开始跳舞,莎车人开始表演杂技,还有唐人甚至吟诗作对。
场面逐渐热闹起来!
顾长安喝得满脸通红,与工人们打成一片。
不觉间,月已中天。
顾长安见大家都吃喝痛快了,坐在工人们中间,正色道:
“兄弟们,请听我讲几句。”
“我不知道你们抱着什么想法来修城墙,但是,我希望你们知道,为了保护你们的家人、房子和土地,这城墙必须得尽快修好,而且还得修的坚固。”
“如果城破了,我们将会面临什么后果呢?”
“我们家人的头颅、耳朵,将会被蛮兵割去论功行赏。”
“我们的房子将会被蛮兵烧掉。”
“我们的土地上,将会被插上蛮国的大旗,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人,都将成为他们的奴隶。”
“你们忍心自己的妻女被蛮兵蹂躏吗?”
“你们忍心自己的房子和土地被毁吗?”
“你们忍心世世代代做奴隶吗?”
“如若不忍,那么我们就要将此城修成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不管有多少蛮兵来袭,我们都要将其拒之城外!”
顾长安的这番话,语声铿锵,态度恳切,深深地打动了众人。
于阗王尉迟曜、镇守使郑据、龟兹公主等人站在城楼处的阴影中,听之,无不感动。
工人们正襟危坐,都在聆听着顾长安的发言。
此刻,再也没有人对他有异议了。
“兄弟们,我知道大家对我不服,毕竟我年纪轻轻怎么能当监工呢?一个毛头小子怎么能指挥大家呢?”
“但是,你们不能因此而怠误工事呀!”
“因为城池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于阗王和镇守使的,它是我们大家的,是全体百姓的。”
当顾长安说到这里,尉迟曜、郑据、白雪等人纷纷泪目了。
一个白发工人老泪纵横,突然跪地。
他悲痛地说道:
“顾将军,是我们不对,尚请宽恕!”
他叩首之后,接着又哽咽道:
“小将军的一席话,使老朽深感汗颜!”
“我等小民实在愚昧不堪,故意怠工,险些酿成大祸。”
“老朽甘愿请死,以定人心。”
“若将军觉得老朽还有用处,请让我戴罪立功。筑城不必等明天,我们现在就开工吧。”
说罢,他抬起头,泪流满面地望向众人。
“大伙愿意今晚开工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呐喊道:
“我们愿意!”
顾长安看着这一幕,面色平静。
他缓缓道:“我知道大家是郑经故意教唆怠工的,他想要我吃瘪。但是,我吃瘪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将军料事如神,但如今我们决计不会让您吃瘪了!确实是郑经将军密嘱大伙,让我们怠工的。”
“不要说这些了,个人恩怨不足挂齿,筑城才是大事。”
“是,将军,我等这便去开工。”
“大家不要着急,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干活。”
于是,大家又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
吃完后,齐声呐喊:
“上工!修城墙,赶蛮狼!”
工人们争先恐后,卖力干活去了。
三日之后。
预定完工的那一天清晨,郑据带着尉迟曜、白雪和郑经等人来到城门前。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城墙已经修复完成,焕然一新。
并且,现场还整理得干干净净。
“好小子!竟然真的只用三天便筑城成功。”
郑据率众到城墙上验工时,发现几百个工人横七竖八地躺着,鼾声如雷。
不问也知,那是他们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筑城的结果。
“哇,顾将军来了!”
为顾长安的成功感到高兴的白雪,边说边指着城墙下。
和工人们一起筑城的顾长安,浑身泥汗,疲惫不堪。
郑据举手招呼道:
“顾将军,干得漂亮!”
众将士齐声高呼。
“威武!”
顾长安腼腆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大伙先别高兴太早,我估计蛮兵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