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接到郭昕的命令，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声应道：
“是，将军！”
他对顾长安的敬佩之情，又增加了几分。
郭昕立即结束校场演练，回都护府备战去了。
很快，其副将取来战甲和战马，借与顾长安。
那战甲通体银色，在雪光的映射下，发出冷冽的光芒。
战马则是一匹雄壮的白马，鬃毛如雪。
毛发在寒风中飞扬，流动翻滚。
比雪还白，比银子还闪亮。
顾长安披甲上马，端得是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王羽将其仔细端详一番，羡慕地说道：
“小兄弟，此甲乃郭将军临行前圣上御赐，此马乃大宛良马，之前从未借人，你要好生爱惜。”
“等会两兵交接，你不要向前，躲在背后即可。”
顾长安一把掣出陌刀，正色说道：
“叔叔，今日我们一同杀敌，在下岂能居于人后？”
“我爹曾跟我说过，行军打仗只有一个方向，快活杀敌，向前猛冲！”
王羽哈哈大笑，“小子，你果然有种！俺们军营之中，均以兄弟相称，你不要叫我叔叔，莫要把我催老了，我还要多杀点蛮兵呢！”
顾长安怔了怔，不再客套。
下马问道：
“叔…大哥，郭将军既已安排咱们出征，为何不排兵布阵呢？”
王羽惨然一笑，黯然道：
“安禄山与史思明那俩厮犯上作乱时，我西域雄兵皆调回平叛去了！如今，安西都护府仅剩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城坚守。”
“而蛮国举十万兵攻陷北庭之后，便来犯我安西。此为蛮军前哨，我等冲去斩掉先锋便可。”
“现在整个西域，只剩万余名唐兵，郭将军自然要统筹全局。我部有三百余人，再加上郭将军拨的一千人，区区蛮兵先锋，不足为虑！”
顾长安深以为然！
他曾见过蛮兵，他们的将士虽人高马大，但却并不善战。
打仗喜欢骑笨重的牦牛和矮脚马，兵器多用短刀。
若是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他们根本就不是唐军的对手！
但现在安西的精锐早已被调回中原，只剩下老弱病残。
虽个个骁勇善战，但毕竟对方人数上占优。
如果硬碰硬，兵力上处于劣势的唐军。
其实形势很严峻，并无十足胜算的把握。
可唐军毕竟善于用兵、用计。
所以，顾长安知道此仗难打，却也毫无畏惧。
他紧握陌刀，沉声说道：
“大哥，我们去城楼上看看敌情吧。”
……
郭昕在都护府内，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他知道，这一次敌人不同以往。
蛮国先劝降北凉，再灭北庭，正是要让安西处于孤立无援之地。
此番，十万蛮兵攻陷北庭，乘胜而归，士气正旺。
朱温万虽然只是来探虚实，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他的前方有蛮国，背后有大军。
安西腹背受敌！
所以，郭昕召集了所有将领，召开了一场紧急的军事会议。
会议中，他强调了此次战斗的重要性，也提出了自己的战略。
那便是利用地形和天气优势，以逸待劳。
等待蛮兵攻城，再合其他三城之力，将其分而击之。
至于安排王羽和顾长安去斩先锋，说实话，结果如何，他心里也没底。
但敌人跑到跟前来了，不给个下马威，将其撵走。
肯定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极不痛快的！
会议结束后，郭昕亲自前往校场，检查将士们的备战情况。
众将士早已准备好，只是顾长安和王羽在城楼上，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郭昕上了城楼，走到顾长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怎么？小兄弟没底气？兵贵神速，敌军尚未扎营结寨，此刻为何不发兵？”
顾长安抬头望天，正色道：
“今日气温骤降，风大雪急，不适合急行军！”
“我看蛮兵在赤河边结寨，正是犯了兵家大忌。他们破冰而来，却没考虑到，若是河水结冰，牦牛和矮脚马笨拙，他们便没了退路。”
“同时，按蛮兵的习惯，他们今晚必要饮酒御寒。”
“因此，在下方才跟王大哥商量了，我们不用仓促出兵，而是要以逸待劳，等到今晚蛮兵酒足饭饱之后，雪夜劫寨！”
郭昕闻言，对顾长安刮目相看，大为赞赏。
他确实未曾想过，这个年轻的少年，竟能有如此深刻的见解和深远的谋略。
郭昕仔细审视着顾长安，心中不禁感叹。
或许，属于他们的时代快要过去了。
而属于他的时代，即将到来！
“好，就依你言！”郭昕点了点头，对顾长安的提议表示支持。
旋即，他转身对王羽说道：
“此战，你听从顾平安安排！今夜劫寨，务必小心行事。”
王羽闻言，虽感到难以置信，但还是立即领命。
“这个孩子到底什么来头呀，怎么跟一个老兵油子似的？”他不禁暗忖。
……
夜幕降临，风大雪急。
顾长安将一千三百士兵分成左中右三支，从三个方向悄悄接近蛮兵营寨。
彼时，西域驻军的战马皆出自于大宛。
这些战马平日里训练有素，此番夜行，竟然未发出丝毫的声音。
赤河边的蛮兵营地在望，这些蛮兵果然如顾长安所料。
背河结寨。
每个营帐前都燃起了篝火，蛮兵们正在烤肉喝酒，载歌载舞。
他们不像是出来打仗，倒似出来游玩。
一堆堆篝火，映照着四周的黑暗。
形成了一条蜿蜒的火龙。
顾长安的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朱温万就好像潜伏在黑暗中的蛟龙，请君入瓮。
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将来犯的小鱼小虾一口吞掉！
紧张之余，顾长安分别朝左右方看去。
王羽和另一个都尉率领的五百名将士，与顾长安率领的三百名将士，形成了犄角之势。
三支队伍，保持着七八百步的距离。
大家都在悄无声息地行军。
顾长安原本计划，他率中军三百将士长驱直入，冲进去砍帅旗，斩先锋。
左右各五百两翼斜刺里杀出，主要是放火烧帐篷。
待帅旗砍掉，先锋斩掉之后。
三方合兵，将蛮兵赶入河中，半渡杀之。
但现在，他越靠近敌寨，越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顾长安握紧手中的陌刀，心脏砰砰地跳着。
迟迟不下令冲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一会儿，敌营中的篝火慢慢暗淡下来。
歌声渐歇。
蛮兵们陆陆续续走进营帐中。
有些营帐，已经隐隐约约传出了呼噜声。
忽然，右侧的后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顾长安回头一看，原来是王羽匍匐爬来。
就着雪光，他发现王羽脸色铁青。
和白日里的豪爽大叔形象，截然不同！
顾长安心中顿感不妙，轻声问道：
“大哥，怎么回事？可是发现了什么？”
王羽一脸凝重，颤声道：
“小兄弟，这不是蛮兵的先锋队伍，而是他们的主力！”
顾长安听得莫名其妙，当即问道：
“何以见得？”
王羽屈背直身，指着敌营中的一杆大旗，悄声道：
“你看，旗帜上写着拓跋二字，这是蛮国的国姓！若是朱温万那厮扎营结寨，大旗上要么是一个朱字，要么是一个番字。”
听到王羽这番话，顾长安顿感脊背发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