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
穗和扑哧一声破涕为笑,伤感的情绪随之消散。
大人真的是,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含蓄了,大人比她还要含蓄。
居然问她想不想阿黄。
她当然想阿黄,可她更想大人呀!
想到这里又觉得心酸,思念一个不可企及的人,真的好难受,好煎熬。
再想到可能这辈子都要承受这样的煎熬,心里就更难受了,刚露出的一点笑容也随之淡去。
“大人。”她又叫了他一声,带着百转千回的惆怅。
裴砚知低头看她,见她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怅然若失,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感觉几日不见,这丫头似乎变了许多,仿佛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忽然间体会到了相思之苦,眉宇间都锁着淡淡哀愁。
她是,在思念他吗?
裴砚知的心微微荡漾了一下,终究没忍住,手指抚上她眉心,替她把眉头舒展开。
“怎么了这是?”他低声问道,“是不是最近太热闹,把你吓着了?”
穗和满腹的相思无从说起,点头嗯了一声:“长公主弄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呀?”
“没什么,生意人的营销手段罢了。”裴砚知一派淡然,“你不用管她,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就行。”
“可我不想出名。”穗和嗫嚅道,“现在全城都在传我们的闲话,我有点怕。”
“怕什么,这样正好可以让景修不敢再骚扰你。”裴砚知说,“现在全城都知道了你们的事,你又这样出名,他只要一靠近你,别人就会对他妄加揣测,他生性谨慎,为防有人给他捅到圣上跟前去,就不敢再轻易接近你。”
说到这里笑了下:“全城的人都在替你监督他,这样不好吗?”
穗和好像明白了一些,但又不是完全明白,抿了抿嘴,忧虑道:“这样的话,全城的人也都在监督大人你呀,难道,大人也,也不接近我了吗?”
裴砚知见她眼神迷茫欲言又止,心里痒痒的,又忍不住逗她:“你想我接近你,还是不想我接近你?”
穗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像熟透的蜜桃。
“大人。”她又叫他,这次是娇嗔的,羞恼的,小女儿情态藏都藏不住。
裴砚知有种想将她用力揉进怀里的冲动。
他叹口气,生生压下一个成年男人的渴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用担心我,我有长公主做掩护。”
他说得正经,可掩护这个词,却无端透着几分偷偷摸摸的意味,让人浮想联翩。
穗和看着他,眼里的水波都要流淌出来:“所以,这主意是大人想出来的吗?”
裴砚知摊了下手:“我其实是想让你多赚些钱的,长公主说你们调香有抽成,香师的身价越高,抽成越高,这样,你就可以尽早把借我的钱还给我了。”
“……”
穗和张了张嘴,除了感激,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砚知挑眉:“怎么,你不想还我?”
穗和忙摆手:“不会的,大人放心,我会连本带利一起还你的。”
“这就好。”裴砚知说,“除了还钱,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穗和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好,等我发了月钱,就请大人吃饭,但清风楼是吃不起的。”
“没关系,你可以买菜拿到东院去做,顺便看看阿黄。”裴砚知说,“阿黄它……挺想你的。”
“那大人呢?”穗和脱口而出,“大人想不想我?”
裴砚知呆滞了一下,屋里有片刻安静。
穗和后悔莫及,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好好的,问这个干嘛?
不是打算好了要和大人保持距离吗?
怎么一看到人就失控了呢?
难道真如宋妙莲所言,喜欢和咳嗽一样无法隐藏?
这可如何是好?
裴砚知正在考虑,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把话跟穗和说清楚?
可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小丫头一看到他就掉眼泪,让他有点不忍心。
要不再等一等吧,好歹等她安安生生把饭吃完。
省得她吃不下饭饿肚子。
回去的路上告诉她,她睡一觉兴许明天就好了。
裴砚知这样想着,出去喊陆溪桥上菜。
陆溪桥正趴在门上偷听,裴砚知拉开门,他踉跄着扑进来,一头撞进了裴砚知怀里。
“哎哎哎……”陆溪桥连声惊呼,出于本能,一把抱住了裴砚知的腰。
裴砚知被他撞得后退一步,差点摔倒,脸色铁青地骂他:“滚开!”
门外,恰好有几人经过,认出了他俩,全都惊得瞪大眼睛。
“乖乖,这是怎么话说的?”
“难怪这二位老大不小的还不娶亲,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早就听说他们两个不清不白,今儿个可算坐实了。”
陆溪桥稳住身形,从裴砚知怀里撤出来,冲几个窃窃私语的人摆手:“去去去,不该看的别瞎看,不该说的别瞎说!”
几个人忙闭了嘴,匆匆走开。
陆大人还好说些,要是惹恼了裴大人,事情可就严重了。
陆溪桥关上门,嘻嘻笑着向裴砚知道歉:“别恼别恼,我又不是故意的。”
裴砚知冷哼一声:“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
穗和在一旁没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裴砚知一腔怒火,被她一笑,再也发不出来。
陆溪桥趁机道:“好了好了,千金难买一笑,你看小娘子笑得多好看,咱们这一抱也算值了。”
裴砚知瞪了他一眼,叫他赶快上菜。
陆溪桥出去吩咐上菜,回来时身后跟着长公主。
穗和忙上前给长公主行礼,被长公主伸手拦住:“本宫今天是来陪客的,也是沾了你的光,才能蹭陆少卿一顿饭,这礼就免了吧!”
穗和连说不敢当,请她到主位上去坐。
她是长公主,就算陪客也得坐上席,否则穗和都不敢落座。
长公主倒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在主位坐下,看着空空荡荡的台面:“你们怎么还没开始,不会在等我吧?”
“是啊,殿下不来,我们怎敢先吃。”裴砚知一本正经道。
陆溪桥却在后面拆他的台:“有些人忙着哄小哭包,刚刚才哄好。”
穗和的脸腾一下烧了起来,恨不得把头垂到桌子底下去。
裴砚知沉下脸,甩了陆溪桥一个眼刀子。
长公主哈哈大笑,说你要杀人也等本宫把这顿饭吃完再杀。
门外,伙计端着菜走进来,裴砚知才算放过陆溪桥。
陆溪桥头回请穗和吃饭,还请了长公主陪客,点的全是清风楼的招牌菜,什么值钱上什么。
酒点的是适合女眷喝的桃花酿,清香中略带些甜头,喝着不辣喉。
为了表达对穗和的感谢,陆溪桥一连敬了穗和好几杯。
穗和头一回和外男一起喝酒,有些局促,又不会拒绝,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
虽说酒劲儿小,喝多了也难免有了醉意,裴砚知原想替她挡几杯,转念一想,等下还要对她坦白,醉一点或许比清醒着更容易接受,就算哭也能哭得酣畅些。
于是便没有阻止,由着她喝了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