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穗和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了一刻,三年来刻在骨子里的警惕让她即使在梦中也不敢松懈。
“我叫穗和。”她接连说了几遍,“我叫穗和,我叫穗和……”
“那安安是谁?是你的乳名吗?”床前的人又问。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安安……”穗和像梦呓一般说道,费力地向墙壁那侧翻了个身。
后背的伤被扯动,疼得她从梦中醒来。
她先是怔忡了几息,才猛地睁开眼睛。
“谁?”她颤声问道,想把身子翻回来看一眼,疼痛却让她动弹不得。
床前很安静,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这时,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
“谁?”穗和又问了一句,紧张地屏住呼吸。
“娘子,是我们。”回应她的是其中一个侍女,“我们去茅房了。”
穗和松了口气,又问:“你们可有撞见什么人?”
“没有啊,大家都睡着呢!”侍女道,“娘子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
“兴许是吧?”穗和不太确定,她可能又梦到父亲了。
侍女摸索着走到床前,帮她把毯子往上拉了拉:“离天亮还早着呢,娘子接着睡吧!”
“好。”穗和应了一声,重又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裴砚知就出发去了太原。
车帘放下的前一刻,他的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西院的方向。
阿义细心察觉,悄悄对阿信说:“看好那边,别让大人挂怀。”
阿信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安国公昨天被裴砚知气得心口疼了一天,早朝没见到裴砚知,才知他已不在京城,于是便传话给宋云澜,让他提醒裴景修把宋妙莲接回家,顺便问问裴砚知的去向。
宋云澜接到父亲的命令,立刻去找了裴景修,委婉说明来意。
裴景修摊摊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我何尝不想接妙莲回家,可小叔临走再三警告我,没有他的允许,不准接妙莲回来,为此还特地留下阿信在家看着我,你说我怎么办?”
宋云澜趁机问道:“你小叔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裴景修摇头:“他没说,只说出远门,估摸着最少也要十天半月吧!”
“十天半月那还得了,哪有新婚的姑娘在娘家住这么久的?”宋云澜道,“依我看,反正你小叔不在,不如直接把人接回家,就算他回来,还能再把人撵走不成?”
裴景修为难道:“多少再等两天吧,阿信在家看着呢,我若现在就接人回去,小叔定要怪我阳奉阴违。”
宋云澜表示理解:“那就再等两天吧,我回去和妹妹说说,让她不要着急。”
裴景修叹口气:“我也是没想到,她会对小叔做出那种事,小叔这回真的气狠了。”
“我知道。”宋云澜心说,可不是气狠了吗,差点要了父亲半条命。
户部油水大,各党各派都想把自己的人送进去,父亲为了扶张明法上位,不知下了多少功夫,这下可好,花出去的钱还没捞回来,就被裴砚知给摁死了。
父亲气得要对妹妹用家法,被母亲死活拦了下来。
父亲指着妹妹大骂,你要不是我亲生的,非得将你乱棍打死。
妹妹吓得在房里哭了半夜,现在就眼巴巴地等着裴景修去接她。
可裴景修说得也对,裴砚知正在气头上,他前脚一走,裴景修后脚就把人接回来,被他知道了,只会更生气。
还是缓两吧!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叫穗和的丫头,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居然凭一己之力搅得两家不得安生,还间接让八个官员因她落马?
宋云澜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见一见那个丫头,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事不宜迟,他决定今晚就去。
穗和休息了一夜,白天又躺了一整天,加上内服外用的汤药和跌打药,身上的伤总算有所好转,活动起来也没那么疼了。
阿信上午来看过一回,这会子趁着太阳落山凉快,又来看了一回。
见穗和恢复的还不错,阿信也就放了心,对穗和说:“大娘子没个十天半月的回不来,娘子只管安心养着,有什么事叫人去东院找我,我随叫随到。”
穗和向他道谢,问他怎么没和大人一起出门。
阿信心血来潮,想试试穗和的反应,就直言道:“是大人不放心娘子,特地让小的留下来看着您的。”
穗和愣了愣,不知怎的,心脏忽地快跳了几下。
她极力克制着没在脸上表现出来,认真道:“快别这么说,让人听见了,对大人名声不好。”
阿信没想到她这么淡定,不禁有些失望。
娘子反应太迟钝了,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大人对她的特别之处。
或者说,娘子太守礼了,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大人也是,明明担心娘子的伤,非得装着毫不在意,然后大半夜一个人偷偷跑来看。
两个守礼的人碰到一块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
照这样下去,这层窗户纸八辈子都别想捅破。
阿信很是发愁,正想着再拿话点一点穗和,外面脚步声响,裴景修领着宋云澜走了进来。
“穗和,你好点了没有,我带了宋世子来看你。”裴景修说道。
穗和看向门口,半明半暗的天光里,一个年轻公子也正向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