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还是白天看见的堤坝，远处看着很结实。
但走近，霍承渊用手摸着就能感觉不对。
就连一边的沈昭颜看着都知道不对劲：“怎么一摸就掉沙子呀，那要是水来了，不就……”
“这就是问题，这些工程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霍承渊双眉紧皱，神色晦暗。
沈昭颜也很生气：“真是丧尽天良啊！这么多百姓的性命！”
霍承渊再未说话，他蹙眉顺着河堤一直往前走。
沈昭颜识趣地跟在后面。
月色照着河里浑浊的河水，那晃动拍打的波涛，也同时在拍打着他们的心。
三人就这么围着堤坝慢慢走着。
沈昭颜看着周围已经被踩踏严实的地表，叹息，这样的堤坝确实没办法开垦了。
走到一半时，不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啊！救命啊！！
啊！别杀我！
沈昭颜被吓得一哆嗦，连忙跑上前站在霍承渊身边：“有人在呼救。”
惨叫声还在继续。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工棚里传出来的。”霍承渊看着百米外的工棚，里面住着修堤坝的工人。
那声音叫得太惨，沈昭颜觉得头皮发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是什么事？”
霍承渊偏头看她：“来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可是……”
“你不是大罗神仙，也不是活菩萨。”霍承渊说着继续朝前走。
沈昭颜不再说话，但那叫声一直回荡在她耳边。
一开始是一个男人的惨叫，随后是一个女人的求饶声，还有孩子的哭声。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沈昭颜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有女人被人侮辱了。
这样的想法让她心里很难受。
她不是圣母，她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她也知道自己帮不了所有人。
但是现在，如果真的有一个女人在被禽兽糟蹋，她却置之不理的话，那她和那些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她所受到的教育，让她不能不管。
她上前抓着霍承渊衣袖：“王爷，我想救救她。”
“你救不了他们。”霍承渊皱眉看着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里的工人，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我们不暴露身份，就将人引开，引开将人救出来就好。”
霍承渊看说不动她，看向一边的沐风：“你带她去看看。”
随后他又转头看着沈昭颜："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沈昭颜谢过霍承渊之后，跟着沐风过去。
沐风边走边跟她说：“小姐，你不应该来的。”
看着他摇头叹气，沈昭颜一言不发。
等两人顺着声音到达工棚时，男人和女人的声音已经没了，孩子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随即而来的是一群人的谈笑声。
沈昭颜透过简陋的木质窗户，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被分尸的男人，一个被割喉放血的女人。
还有一个正在被放血的孩子。
本来还在哭的孩子，就在沈昭颜视线刚看过去的瞬间，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像是杀鸡一样，鲜血流到一个大碗里。
他的四肢还在挣扎，被割断的喉咙里发出“窟嗤，窟嗤的声音。”
此时的沈昭颜也像是被人割断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想上前将孩子救下，沐风在她耳边说：“孩子也救不活了。”
这时，一个男人拎着斧子将地上男人的手砍断，剁成小块，扔进了不远处的锅里。
“三十个人，不知道够不够吃。”那人边扔边说。
另一边烧火的人回道：“前天两个人就够了，今天还多个小孩呢，够了，吃完赶紧睡，明天还有活呢。”
放血的那人将小孩随手扔在一边，凑近锅边使劲闻了一口：“真香啊！”
沈昭颜看着这一幕，腹中一阵翻滚，直接吐了出来。
沐风连忙将人拉到一边，以免被人发现。
她将胃里都吐空了，还是觉得恶心异常。
奇怪的腥味不断在她鼻腔蔓延，躲不开，甩不掉。
她发疯一样往外跑，她不想闻见这股味道，她受不了。
一直跑到河岸边，看见站在那里看着她一动不动的霍承渊时，她才停下，压抑地低吼着：“若是，我们再去早一点，那个孩子就……”
一边的沐风看不下去了，打断她道：“刚刚他们说的话你还不明白么？这里的人，一直都在互相蚕食，我们去早一点又怎样？你知道这一片工棚里住着多少人么？若是惊动了他们，被扔进锅里的就是我们。”
被这一吼，沈昭颜才回过神来，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向霍承渊：“所以，你让沐风带我过去，早就知道发生什么了是不是？”
霍承渊一手覆在她后颈，将人拉向自己，带着怒意地说：“我跟你说过，我不是万能的，你也不是救世菩萨，你偏不听。”
“你们是朝廷命官，你们的职责不是守护老百姓么？为什么你们不管，为什么？！！”她崩溃了。
她从未想过会看见这一幕，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那个女人被糟蹋。
却万万没想到……
霍承渊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那些人不也是老百姓么，再等等，会好的。”
回到房中后，沈昭颜依旧一言不发地坐着。
等到躺在床上，她依旧一动不动。
霍承渊吹灭烛火时，她直接一把将男人抱住，脸埋进他滚热的胸膛上：“王爷让我抱一会儿，我害怕。”
霍承渊难得没推开他，还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画面，我害怕。”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都没看见。”沈昭颜抬头看向他。
霍承渊低头，借着月光看着怀里人的眼睛：“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看见的，比你看见的惨烈一百倍。”
沈昭颜也看着他，她知道霍承渊是死里逃生，却不知道居然是这样。
“有的士兵被战车碾碎了，一块一块的，还有缺胳膊少腿的，肠子流一地的，我就躲在他们身下……”还没说完，沈昭颜一把捂住他的嘴：“都过去了，不要回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