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正中央摆放着一架纯黑的钢琴,流畅光滑的琴面上清晰地倒映出霍云澄面无表情的脸。
这架钢琴是当初霍寒霆亲自找了名家定制的,是那位大师的封笔之作,在钢琴右面还有霍云澄的暗金纹名。
他的手抚过琴面上自己的名字,最后落在琴键上,重重地按了下去,钢琴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霍云澄绷着用力将琴盖合上,低着头站在钢琴旁没动,半晌后抹去眼睛里涌出来的湿润,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周茹照常在楼下用早餐,对面坐着霍云澄,他提前吃完,净过手之后就跳下椅子往外走。
“澄澄,你去哪?”
“去骑马。”
周茹放下勺子,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你早上不是要练琴吗?”
霍云澄一整天的时间各种各样的课程以及素质教育排得满满当当的,也只有早上能得一点空。
这还是他强烈要求换来的。
霍云澄迈步离开:“不练了。”
不练了?
周茹愣了一下,随后只当他今天累了,没在意。吃完上楼时,看见佣人运着钢琴从琴房里出来,正往电梯走。
她皱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几名佣人停下,恭敬回道:“夫人,澄少爷说把琴房的里的乐器都送到后面的杂物间去。”
周茹微愣,又看了几眼被白布罩起来的钢琴,这才意识到了有点不对。
她若有所思,一看佣人还愣着,立刻收敛起所有情绪。
“那你们去吧,小心别磕着了。”
佣人连连点头,运着钢琴走了。
周茹转头就给霍寒霆打了电话。
“寒霆,澄澄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霍寒霆顿了一下才道:“怎么了?”
周茹把今天发生的事重新说了一遍,忧心忡忡:“他这是怎么了?又是出国,又是扔琴的,是不是doris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霍云澄不是三分钟热度的人,能让他突然放弃音乐,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
“我知道了,今天我会回去一趟。”
傍晚时分,霍寒霆回了老宅。
霍云澄在上击剑课,他穿着骑士服,带着头盔,手中细长的剑被他使出了攻击性,对面的陪练在他凶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当手中的剑刺中得分点时,他停下动作,摘下头盔,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发尾被汗水浸湿,他喘着气,平息一下后抬眼朝着门口望过来,平静地跟自己的父亲对视。
堪堪十岁,眉目间已经初见凌厉的威严。
霍寒霆显然已经没办法再将那些事看做是不懂事的意气,他顺手接过佣人端来的温茶,走过去递给他。
“怎么把琴扔了?”
等到霍云澄喝完,他才问出这个问题。
剑室里的人在霍寒霆到来时就已经退走,此刻只余父子两人。
霍云澄没有回答,反问他:“爸爸,假如你见到那两个孩子的父亲会怎么做?”
霍寒霆静静地凝视着他,眉目深沉。
十岁的孩子,在从找回母亲虚幻的梦境里破碎后,一夜长大。
“我知道的,你有能力把她留下,但她将永远不再完全属于你。”
霍云澄眼眶微红,他从前一直很想有个妹妹,但当真的等到这一天到来,他却发现他根本没办法接受。
没办法接受他失去母亲痛苦的五年里,他的妈妈陪伴在另外两个孩子面前。
即便重逢,他也只能喊一声“阿姨”。
“我不要了。”他喉头哽咽,眼眶愈发地红,“我不要她了,反正我十年也这么过来了。”
他的出生,她不曾欢喜;他的成长,她也参与得不多。如今连那一声只敢喊在心底的称呼,也被其他孩子拿去,他彻底地一无所有了。
霍云澄搁下杯子,像是在告诉霍寒霆,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了。”
说完,他转头就走,臂弯里夹着头盔,手上提拎着长剑,背影是一腔决绝的孤勇。
倘若霍老爷子在这,大概是要为霍氏后继有人而感到欣慰。
霍寒霆在剑室里伫立良久,直到夕阳的余晖消失,才渐渐深吸一口气迈步脚步朝外走去。
doris的病一好,便又开始忙碌盯着工作室的装修,小半个月过去后终于建成,她开始招人。
招人其实是招经纪人还有专业能打理她事业巡演之类的专业团队,她不想跟公司签,便干脆成立工作室,以后运营体系成熟,还能签下其他歌手之类的。
doris也很想当一个与世无争的清高音乐家,但无奈她还要给女儿挣奶粉钱,只能入世。
得知工作室落成,朱语琴来向她祝贺,doris跟她开玩笑:“你不如跳槽来我这呗。”
“可别,我到你这,也就配当个扫地的。”
“哪能。”doris笑道,“少说你也能做助理。”
朱语琴上下打量她一下,佯装板起脸:“听你这意思,我做经纪人不行?”
“不是,之前朋友听我工作室落成,介绍了个经纪人来给我,我现在庙小,还供养不起两个经纪人。”
doris让朱语琴跳槽过来完全就是在开她玩笑,她在慈善机构属于公职人员,福利待遇高,怎么可能会跳槽。
两人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这个经纪人身上。
“听说是业内有名的经纪人,曾经带过上一任肖邦冠军,叫……”她略微思忖了一下,道,“姜听春。”
“啊,她啊。”
朱语琴恍然,她在慈善机构平时少不得要跟娱乐圈打交道,“我认识,她原先是英光的金牌经纪人,国内有数的几个青年音乐家她都带过,你怎么挖到她的?”
doris淡淡一笑:“朋友介绍的。”
她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我约她三点见面,就先走了。”
doris跟朱语琴告别,走出餐厅,打车去了一家咖啡馆,她提前二十分钟到,等了大概有十分钟,对方抵达。
“你好,请问是doris小姐吗?”
doris抬起头,打量过来的女人。
短发,衬衫,阔腿裤,粗跟高跟鞋,耳朵上缀着两个圆形大耳环,利落又清丽。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留的是长卷发,脸上画着淡妆,五官平淡,甚至可以说放在人堆里就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