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菡温柔聪慧却一点也不傻,她那双眼睛看似平和,实则能够洞察人心,所有的肮脏心思在她的注视下都要自惭形秽。
就连教出的女儿也是一身傲骨,她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所有的喜怒哀乐毫不掩饰,一身清朗,光明正大。
但只有狠狠地摔了一跤之后才能知道,要想保护自己,首先就要学会好隐藏自己。
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柳玉菡终究是回不来了……
闭了闭眼,顾晚颜眼神愈发狠戾。
徐青云被她的话一噎,半晌无声,最后音色衰败道:“对不起,我当初的确犯下了很严重的错。当初你妈妈的那个助理偷拿了她的曲谱被我发现,我当时把曲谱收走了,的确是想存着给你妈妈的心思,但后来却被易凯奇误拿,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发表了……”
“那你之后大可以说出真相来?为什么没有说?”
徐青云陷入了沉默。
顾晚颜冷笑一声,眼底满满的都是嘲讽:“当然是看见了这首曲子比你之前任何一首的成绩都要好,突如其来这么多赞赏和名利,怎么可能再放得下呢?”
她的话正好戳中徐青云心中的那个点,这些年来,她多少次说服自己是无可奈何,是被逼无奈,说得自己都快要相信了,但如今却有人将这层遮羞布给揭开,告诉她,不过是冠冕堂皇而已。
“对不起……”她嘴唇翕动,“我心里一直很愧疚……”
“愧疚?”顾晚颜眼神愈发讽刺,“徐青云,你要是坏得彻彻底底,我还能稍微看得起一些,毕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可你又当又立,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徐青云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不要脸和这种难听的话,她脸色一瞬间又青又白,但顾晚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瞬间让她僵硬在原地。
“戴维手里的视频是你给他的吧?”
顾晚颜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那句“你难道不想毁了她之后再得到她吗?”太过刻意,似乎很急着让戴维动手一般。
而且顾芷歆不会多此一举说这句话,因为她很清楚她背后站着霍寒霆,除了给她添点麻烦以外,不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因此发送这则视频的人大概率是并不知晓她和霍寒霆关系的人。
这么迫切地想要将她打压下去,又跟她有仇恨,这么一想,其实很好猜。
“视频是顾芷歆给你的吧?”顾晚颜轻笑一声,“你没胆量自己发,所以发给了戴维。让我想想,是不是之前我在节目上说一定会查出事情真相,在纪修竹演唱会上为我母亲正名让你着急害怕了?”
徐青云半个字都反驳不了,那些隐秘的小心思被人明晃晃地摆在明面上时,她也感到了一阵难堪。
“一面给自己塑造得宽松温和,一面小动作不停。嘴上说着愧疚,但如果不是被逼到穷途末路,也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心思,是想让我去对付易凯奇吗?”
顾晚颜对这种人尤为鄙夷,如果说顾芷歆好歹还能算个真小人的话,那徐青云就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维持着自己的道貌岸然,以至于连自己都洗脑了,相信她自己是万分无辜,万分迫不得已。
真令人作呕!
最后一点心思被戳破,徐青云无地自容,她到这个时候才明白恐怕从头到尾她和易凯奇在这人眼里都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利用他们人品中的劣根性,嘲讽地旁观他们互殴。
女人瘫坐在地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当时、我当时也不是故意的……”
顾晚颜面容彻底地阴冷了下来,声音透着一股寒凉彻底的冷意,“所以你就杀了她?”
徐青云身体哆嗦了一下,她立刻摇头:“不,不,我没有杀她,我真的没有杀她,我去的时候她已经中毒了!”
那天她去找柳玉菡,希望能让她将抄袭这件事给揭过去,只要她不开口,这首曲子就是她的。
但没想到的是,柳玉菡不肯。
这个女人有温柔如水的一面,也有刚强的时候。她平时总是忍让的,却唯独在这件事上坚持自己的选择,要求物归原主。不管徐青云怎么说都不肯答应她的请求。
徐青云有些绝望。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物归原主,那她不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心里对柳玉菡也增生了一丝埋怨,两人陷入僵持。
之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顾晚颜忽然面色一变,痛苦地趴在了钢琴上,最后从琴凳上跌落下来,吃力地朝她爬了过来,想要求救。
徐青云一开始惊慌失措,想要救她,但拿出手机来拨打120时却瞥见了一张落在自己脚边的纸。
忽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假如柳玉菡不在了,那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这个念头无可抑制地茁壮成长,执法者最后她渐渐放下了手机,嘴唇微微颤抖地看着柳玉菡,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神。
顾晚颜的声音很凉,比起那天柳玉菡不可置信的眼神更让人毛骨悚然。
“所以,你就看着她渐渐断气了是吗?”
明明自己交好的朋友就在眼前,只差一步就能得救,却没想到在临死前见到的是寒凉的人性。
这一刻,顾晚颜觉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什么的对徐青云实在是太便宜她了,这种女人应该尝一尝千刀万剐的痛苦才行!
徐青云不堪忍受,终于受不了地挂了电话,缩在角落里,全身都在发抖。
顾晚颜盯着已经结束的手机页面,她神情恹恹,关了手机,坐在琴凳上,发愣地看着地板。
半晌后她望向了眼前的这架钢琴,手指缓缓地抚了上去,按下了一个音。
琴声嗡鸣,回荡在琴房里。
白键倒映出一张苦涩的脸,半晌后一滴泪砸下来,模糊了面容。
顾晚颜渐渐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她抱着膝盖踩在琴凳上,拖鞋跌落在地板上,露出一双赤脚。
半晌后,有人在她上方投下一片阴影,弯身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怎么又不穿袜子?”
顾晚颜没有应答,只偏转过头,将脸埋进他怀里。
“寒霆?”
男人回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发心,声音温柔蕴含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