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地往后挪了挪,又挪了挪,直到离床边有了一段距离才悄悄地转过头去,力求无声无息,然而刚刚转过去就对上一双冷沉的眼眸。
她跟霍寒霆之间还有段能塞下一个人的距离,但这点长度,已经足够尴尬扑面而来了。
“我……我怕掉下去就往中间挪挪,你不介意吧?”顾晚颜有点心虚,但她的理由找得很好,男人“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房间重新寂静下来,顾晚颜是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霍寒霆躺在她身边,清冽的气息若有若无地侵扰着她的大脑,她甚至可以听见若有若无的清浅呼吸声。
“晚安。”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晚安。”男人嗓音低沉了些许,他调整了灯的亮度,只留下一点微弱的亮光,足以大致看清房间内的布局。
黑暗再度来袭,那些不可抑制的情绪再度被放大,顾晚颜即便闭上眼,想睡觉,但她的大脑还是清醒得不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抿了抿唇,色向胆边生,掩藏在被子下的手悄悄地爬向了另一边,直到触碰到一点温热。
她顿了两秒,随后就悄悄地握住了那只手,心里有一团烟花猛地炸开。
闭眸浅眠的男人瞬间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的一双眸子犹如黑洞一般,泯灭了任何光亮,深邃不见底。
那只软软的小手握在他的手上,带着些凉意,叫人怎么样都不能忽视。他反手捉住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你想干什么?”
带着点沙哑的嗓音在寂静中突然响起,顾晚颜吓了一跳,随后就是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涌上心头:“你没睡着啊?”
霍寒霆没有出声,他向来睡眠不深,更何况今天还身旁还多睡了一个人,她靠过来时,若有若无的香气也绵延过来,能睡得着就怪了。
没听见回应,顾晚颜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有点害怕做噩梦。”
身旁的人半晌没有出声,随后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却也没有推开,这是默认她的靠近了。
顾晚颜心里一下子又欢喜起来,但人是一种贪婪的生物,她得到允许之后,就不再满足于拉拉小手,转而大胆地握住他的手,手指凭着感觉从他的指缝间钻了过去。
一层被子下,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像是各睡各的,但谁也不知道被子的覆盖下,一双手十指相扣。
霍寒霆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再度睁开,他侧过视线看向身旁的女人,但顾晚颜已经闭上了眼睛,朦胧中可以看见她起伏的胸膛和恬静的侧脸。
半晌,他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但倘若光再亮一些,说不定他就可以发现女孩渐渐攀爬上红晕的脸颊以及覆了一层薄粉的耳垂和脖颈。
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顾晚颜缓缓地睁开眼睛,她无神地盯着天花板,那些梦境里光陆怪离的过去似乎又在她面前展开,带着令她难以忍受的疼痛。
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她试图告诉自己,像是在强调。手心里握着的那只手给了她热源以及勇气,让她有力量去撕裂迎面而来的黑暗。
她不会再惧怕过去了,那些痛苦的应该远离她了。
然而眼角却有泪水忍不住落下来,带着难以下咽的悲伤,滴落在黑暗中,在她心口发荣滋长。
她轻吸一口气,用力全力压下这股情绪,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只能张着嘴无声地落泪。
这是她自己的梦魇,谁都救不了她。
就算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她也是孤孤冷冷的孑然一身。
但她空洞的眼神中忽然出现了一双手,那双手落在她的脸上,带着温度的指尖替她拭去所有的泪痕。
那只与她十指相扣的手缓缓松开,从她脖颈底下穿行而过,臂弯一勾就轻而易举地带着她跨越了那段距离,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另外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腰身,以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纳入羽翼底下。
顾晚颜眼神放空,她鼻尖抵着他的胸膛,大腿挨着大腿,膝盖碰膝盖,双手下意识地拽着他的睡袍,沉稳有力的心跳就在她耳畔鼓动。
她被清冽的气息彻底包围住,男性荷尔蒙将她包裹住,一股绝对的安全感驱散了心头的不安与惶恐。
顾晚颜回神,抽了抽鼻子道:“你还没睡?”
霍寒霆垂眸看她:“你气息紊乱得厉害,我怎么睡得着?”
“对不起,吵到你了。”顾晚颜有些愧疚,她知道他第二天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却偏偏在深夜拖得他难以入眠。
“睡吧,我会看着你。”
夜色中,他声音也难得带上了几分软化的温柔,有了些安抚的意味。
他没有开口问她到底为什么哭。
顾晚颜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困吗?”
“还好。”霍寒霆预料到她有话要说,给出了一个适中的答案。
顾晚颜闷在他怀里,没有抬头,好一会儿才道:“我们结婚前,你肯定调查过我,我们家的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一些。”
“嗯。”
头顶上方传来回应,给了顾晚颜想要说下去的欲望。
“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察觉到我父母的感情并不是很深,后来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妈妈发现了他出轨,而且对方已经有了一个只比我小两岁的孩子,我妈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想要跟他离婚,但我爸爸不同意,把她关在了家里。”
顾晚颜呼吸急促了一些,“然后外面爆出来她的曲子抄袭,我当时在学校里,暂时没办法回去,跟她通了电话安慰她,我迟早有一天会把她接出那个家,但第二次再听到她的消息就是知道她自杀死在了家里,就在她最爱弹的那架钢琴上。”
明明这些事情想起来就是一阵心绞痛,但有了身旁之人的庇护,她像是在叙说一个无关紧要故事的人一般。
“你说她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呢?”顾晚颜双目一片茫然,“她走了我怎么办呢?眼睁睁看着那对母女堂而皇之地进门,堂而皇之地用她的东西,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