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次产检结果出来了,证明了孩子并不存在畸形的情况,但是医生同时也告诉她,这个孩子的发育情况不是很好,再加上母体之前受过刺激,所以现在快四个月了孕期了依旧不稳。
但如果到六个月的时候没有出意外,那孩子平安降生的概率就会大了很多。
如今的这个月就是最为关键的一个月,可能一个脚步不稳,一次情绪激动都会把这个孩子流掉,听到这里时雾禾禾顿时脸色煞白。
她拿着检查报告单呆呆地在走廊上走着,走得很慢,心里除了不安还是不安。
适时前面有个男人迎面走来,神色淡漠,气质矜贵,强大的气场让人忍不住侧目以对,雾禾禾余光看见这个身影,缓慢的脚步就放得更慢了。
男人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在他经过的一瞬间,两人的目光终于相遇,却又瞬间错开,短暂的交汇过后便步履不停地往前走。
每一次都是这样,如同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他们永远不会有交集。
秦宴是来接许幸舒回家的,坐在车里,许幸舒看着他的侧脸和那优越挺拔的鼻骨微微出神,他明明是淡漠的,但又极具侵略性和令人不敢靠近的陌生感。
尽管他们快要结婚了。她却依旧无法走近她。
许幸舒把他搁在膝盖间的文件拿走了,拿了件衣服外套盖在上面,对他说:“最近天气湿冷,你的腿应该又不舒服了。”
“还好。”
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除非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在旁边听着,只要她一旦沉默下来,那整个气氛便会陷入压抑的安静。
她问他这次出差是去哪了,下次能不能把她带上一起,他也淡淡地点头了。
他基本上会满足她所有合理的要求。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婚纱上次去试的那件我挺喜欢的,但是最近有联系到英国有名的sarah设计师,我又想请他帮忙定做一件。”
他终于看了她一眼,温淡开口,“看你喜欢,都喜欢的话也可以都买下来,当个收藏也行。”
“我想到时候发照片给你,看你觉得哪套更好看。人生就一次的结婚,我不想这么草率。”
话说到这里了,他并没有什么告诉她其他事情的想法,许幸舒轻吐出一口气,鼓起勇气追问,“其实……我并不是第一个为你穿婚纱的人,是吗……”
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她便观察着他的神色,他一向不是个喜形于色,把情绪外露的人,此刻却淡淡地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常了。
她听见他说,“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他没有反驳解释什么,而是这样子说,那便是变相承认了。
许幸舒咬紧了唇,“你和她还有联系过吗。”
男人投来审视般的目光,吐出两个字,“没有。”
“真的没有吗。”
他说,“没有。”
许幸舒眼睫轻颤:“她就是雾禾禾吧。”
许幸舒是理智的,豪门深渊似海,早就历练出了理智与冷静,其实她也知道问题应该适可而止了,在得到他“没有”的回答时就应该适可而止了。
可是她做不到啊,如果不问清楚,那她午夜梦回都会被这些问题困扰着,甚至在以后的日子都如疯狂生长的藤蔓,肆意蔓延,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嫁给他是一件多么令人艳羡的事,多少的人求之不得,也明知道这场联姻里面注定要失去某些东西,但是心中就是有一根刺野蛮生长,她再也控制不住地看向他——
“我早就知道你和雾小姐有一段过去,这也是名流圈里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们的羁绊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
城市大雨倾盆,她听着雨点砸落的声音望向他,可是离得再近,也终究是看不透他,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
女人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你和她过去都发生过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提及过,为什么谁都不敢在你面前提起这三个字?”
他淡然出声,“既然知道我和她过去相爱,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回国之后你们真的没有联系过吗。”
“从来没有。”
她忽然心情低落地红了眼眶,“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过去,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我永远都走不进你,无论我怎么靠近怎么讨好,你永远是这么冷静,就连现在要结婚了你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你都没有任何的期待吗,我们马上就要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真的把这个当做是一项任务吗!”
他对婚礼毫无要求,全然交给她和助理。
每天除了忙工作还是忙工作,对他的爱宠都比对她的耐心多。
他对她也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欲望想法,每次她想要靠近,他都淡淡躲开,说等到结婚。
她的眼泪已经落下,车子停下以后,没有打伞就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男人坐在车里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他敲了敲门,“幸舒。”
许幸舒躲在房间里,哽咽着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的要求,今天是我越界了,你就让我任性失态这一次吧,以后都不会了。”
“开门。”他固执地敲着门。
许幸舒并未起身,她觉得自己哭完今天这一次就好了,哭完了,以后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会对未来造成什么影响,她依旧会是万众瞩目的秦太太,两家也会因为联姻合作而让事业再添高峰。
他不爱她也好,还记着以前那个女人也好,只要他不要让她发现他们还有所纠缠就好。
她可以接受联姻,但不能接受那种各玩各的开放婚姻。
说不失望是假的,她现在难过到眼泪直流,以前她还觉得装作没事人就好,如今亲耳听到他承认他和雾禾禾的过去,她才明白对比强烈。
从别人口中听说,和他口中亲口承认,怎么能一样。
后者让她心如刀绞。
她抹了抹眼泪,说:“你说过没有和她再有联系的,不能骗我。”
“我没有骗你。”
“我们的婚礼会如约举行吗?”
“会。”他停止了敲门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我会娶你,以后也会只有你一个女人。”
她听到了他的保证,眼泪慢慢地止了下来,虽然她还有很多的问题想问,比如,你和雾禾禾为什么分手,比如,你过去爱一个人的样子也是像现在这样吗,比如为什么秦家上下就是所有人都对于那个女人的名字讳莫如深,但是她却不能够再问下去了。
很早的时候他就说过,他注定有很多东西都不能给她,但是能给的都会尽力,她答应了的。
所以她不能刨根追问到底,必须维持着和平的表象,她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而让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都毁掉——
许家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们的婚姻,她也和他共同走过了这么长的一段路,现在没有办法了,没有退路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成为他的妻子。永远不会分开。
她最后想通了,擦干眼泪去给他开门,看见他的那一刻便紧紧投入他的怀中,抱着不再松手。
“我们下个月就结婚吧,越早越好,我不要和你分开,走到今天已经放弃了太多,也没有回头路了,不管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我,我都愿意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主动抱过她,此刻却也没有推开她,掌心落在她的肩头,任她依靠。
“好,我会和你结婚,会和你在一起。”
是在告诉她,也是在告诉自己。
许幸舒也在不断地修补这段关系,他出差了,她会跟着,他在公司,她也会经常带着饭中午去给他送饭。
他在应酬很晚都没有回家,她会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家。
她还试着每天给他说早安,晚安,试着给他买礼物,给他打领带,做了很多以前不会做的事情。
他在豪华地段购置了一套别墅,近海,风景很好。
她也由此成为了除了佣人以外第一个自由进出的女性,和女主人没有什么两样。
她闲暇有空的时候会替他整理书房,替他搭配衣服,两人还会时不时地出去吃饭,他也会留她在这里过夜——
但是她每晚在这里睡下的时候,他都不会和她同一间房间。
他说结婚之前他都会尊重她,所以不会碰她。
她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她也不能太主动,而且离婚礼也没有多远,能留到新婚夜,也有一种仪式感。
虽然他没有碰她,但是在她替他打领带的那个清晨,他居然破天荒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尽管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碰,她的心却不由自主地被触动了。
她开心极了,一个连主动抱她都不肯的人,如今却会主动亲她了。
她对这段感情和婚姻感觉到越来越有希望了。
见他今天终于没有那么冷漠了,好像心情好了一点,她也笑着主动和他约起下班吃饭。
“晚上我们去你平时最爱的那家西餐厅,我也一段时间没去过了,刚好今天有空。”
他扣好袖口,点头,“好。”
餐厅位于相对安静隐秘的地方,人流不是很多,但短短一个小时来往的车辆却全都是超跑。
当一辆加长版林肯在门口停下时,门口出来穿着工作正装的侍者来接待。
此时天上下起了飘渺的雨,他的腿在这种雨天总是隐隐作痛,如果不放缓脚步的话,可能会有些轻微的跛脚。
侍者为他撑开了伞,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侍者把伞收好,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许小姐已经落座等待着。
他却驻足在门口片刻,抬头沉默地看了眼天空,似乎在想些什么。
忽然雨下得更大了,从车里下来的人急匆匆地往门口跑来躲雨,其中一个头发扎着低马尾的女人就这么冲了过来,收伞后退的时候与他措不及防地撞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地皱眉避让,女人身上那股熟悉的茉莉清香却让他意识顿了一瞬,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淡黄色长裙的女人背对在雨雾里,柔顺黑色的直发被白色的绢花绑成了低马尾,越过单薄的肩膀垂在胸前。
“不好意思啊。”雨水将头发有些打湿了,雾禾禾拨开被风吹乱的碎发,将它们别到耳后,露出一张素净的鹅蛋脸,那双清澈明亮的瞳眸毫无防备地撞入他的视线。
当她发现自己撞到的是他后,立马紧张地抿了抿唇,眼神也有些躲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女人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扫了下来,再次小声地跟他道歉说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
只是她连道歉都不敢再看着他说,而且说完就急忙从玻璃门进去了,一步也没有再回头。
而看清楚她的那一刻,男人已经眼眸微眯,幽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