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口声声的警告,都是在告诉她必须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但是生养一个孩子又是谈何容易的一件事情,雾禾禾并不是铁石心肠,不可能眼都不眨的就打掉自己的孩子,只是她真的愿意把这个孩子带到世上,真的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光是念念一个孩子,她就觉得很对不起她了,她和陆演都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
如果再来一个弟弟妹妹,谁有又信心真的可以让孩子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见她默不作声,陆演心彻底冷了,眉头紧蹙,“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连我的孩子都容不下!”
她眼眶酸涩地别过脸。
陆演把孕检单狠狠地放回到桌面上,站起身来往外走,心如刀割。
她知道他又生气了,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做,看着纸上的这颗小豆芽,半晌都移不开眼。
……
自从今天走后陆演便很久没有再往这边来过,也没有任何的讯息,冬至这一夜,家里的门前停了一辆白色的轿车,助理为她送来了很多的补品和药物。
“太太,陆先生说您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保胎,其他什么都不用想。”
雾禾禾看了一眼这些东西,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周助理却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作为下属有很多的话不应该讲,但是,作为跟了陆先生那么多年的贴身助理,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先生对您的用心其实您很多都看不见,您喜欢嘉兰百合,他便叫了专人培养种植,您生念念小姐的时候他虽然没能及时赶到,但是早在检查出怀孕的时候也早就安排好很多的事情,就连现在闹得这么不愉快,可是他在离婚时都还是打算给你留条退路……”
“你想说什么?想告诉我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绝情,还是他以前对我的冷漠都是假的,他其实很喜欢我?”
“先生他早就后悔了,您当初选择和好,选择给他一个机会弥补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高兴——当然,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你没有亲眼看见过,也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把工作事业放在人生重心的人却总是频频走神和发呆,您难道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她承认她无法辩驳此刻周助理所说的话,他是陆演的心腹,替他着想和共情都是常理之事,她可以理解。
但也正是如此,周助理也没办法站在她的处境之地上考虑事情。
如果陆演在这段感情婚姻之中不好受,那她这种不好受的感觉便只会强烈更多。
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到头来她成了众矢之的,所有的人都有不同的理由来指责她,却没有人去想她曾经比所有人都渴望和陆演好好地走下去。
周助理把东西送到便打算离开了,“如果今天有冒犯到您,我先在这里和您道歉。但是我希望您真的可以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至少,不要再把先生当做仇人一样。”
“我没想把他当做仇人,他现在在我眼里起码还是我孩子的父亲……对于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他到底是怎么说的,真的想生下来抚养吗?”
“陆先生已经强调过了,就算这个孩子是残疾痴傻,他也绝不会动打胎的念头,也劝您千万不要有这个心思……只有孩子平安生下来了,他才会和你正式离婚。所以在这个期间您就好好养胎,不要再想别的事情了。”
看着孤寒枝头上的簇簇白雪,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她问周助理:“今天是冬至,他有没有在家陪着念念?”
助理只说他的确早早下班,只是有没有回家,自己也不确定。
回到房间里,雾禾禾随便翻了翻他买来的东西,倒也难为周助理堂堂一个总助还要在冬至这天干这种跑腿的事。
她摸着自己的腹部,其实以前她怀念念的时候就并不显怀,现在两个月的肚子也不算很大,只是在激素水平的作用下,她总觉得自己有些浮肿。
这种打击无疑是非常打击自信心的,但是如果真决心要生下这个孩子的话,以后漫长的周期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她呢。
并且还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
原来不到这种时候,永远不知道自己可以坚强到哪个境地。
冬至休假过后她便打算回去上班,结果公司没有走产假的流程,而是让她直接不用来上班了。
不用想也可以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她坐在车上越想越觉得心里烦闷,到底为什么他总是一次次地干扰她的生活和计划,还一点招呼都不打,就因为还没有离婚所以依旧把她当做他的私有物,她必须按照他的想法来吗?
这一气之下就直接让司机转弯去了陆演的公司,她当面找他问个清楚。
进去前台的时候,正逢秦时带着一行人坐上电梯,秦时看见她也是为之一愣,立马将她拉到一旁问她好端端的怎么跑公司来了。
雾禾禾毫不客气地问道,“他在办公室吗?”
秦时说:“还真不巧,这会儿提前下班,应该去什么酒局了。”
“哦,那我走了,回头你跟他说一声我有事找他。”
她无情地转身就走,秦时追赶上在她背后问,“什么事啊,着不着急,是不是孩子的事……”
“不是。”她停下脚步,“你帮我问问他,他凭什么干涉我的工作,我有我自己的计划,不需要他来插手!”
无缘无故地被停了一年的工,她真的觉得不需要他这些无谓的干涉。
见她愁眉紧锁的样子,秦时挑了挑眉,“注意点,医生说你现在这个时候情绪可不能有太大的波动,而且陆演也是想你好好休息而已。”
“那他起码得和我商量一下吧?”
“跟你商量你能同意吗?”秦时一针见血地道。
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把雾禾禾送出门口,答应她回头和陆演好好说说,等她走了之后,他才打了个电话问秘书陆演今天的行程安排。
秘书公事公办地回答,“今天是私人行程,我们无权透露。”
行吧。秦时把电话挂断,然后直接把电话拨给了他本人。
那边响了挺久才接通,“什么事?”
“你人呢?”
“饭局。”
“和谁的饭局?”
陆演淡淡地问:“你问那么清楚是不是也想过来?”
“猜对了,地址报过来。”
“今晚不行。”
“什么意思啊,旁边有我见不得的人?男的女的?”
陆演低笑着打断他,“行了,晚上你再过来暮色这边,我现在真走不开。”
晚上,陆演来到暮色会所的时候,已经看到秦时在这里等得快不耐烦了。
陆演若有所思地往他腿上踢了一脚。
“你今晚那么反常,不会又是为雾禾禾来的吧?”
秦时没有否认,一股脑地说:“你这人做事能不能别像个哑巴一样,到头来吃力不讨好你就高兴了是不是,你知道禾禾今天特意跑来公司找你吗,你在外面饭局觥筹交错想过她肚子里还怀着你的种吗,你就是这么对她的,但凡你和她好好商量别什么事都我行我素都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陆演皱眉道:“她来找我就因为工作这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况且离婚之后她必须要有工作为自己做打算啊,你现在这么做又能保证一年之后回去公司还会要她吗,她不跟你急跟谁急?”
话说完秦时沉默了一会儿,见陆演脸色不是很好,他才又吸了一口气道:“别人不明白我还不明白你吗,我知道你是为了禾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好,不想让她继续上班,但你不能总这么自作主张是不是?你想要照顾她这是好事,但你也要学着尊重她的想法。”
陆演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话,但神情反而淡淡地冷了下来。
“我只知道我做事情必须要达成我的目的,至于过程并不重要。尊重?尊重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之上,你觉得我和她之间可能平等吗?”
秦时把酒杯狠狠地丢在桌面上,怒着质问他,“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男人冷笑,“随便你怎么想。”
秦时说:“你为什么总觉得她低你一头?”
“还能是为什么。”
秦时也气笑了一声,“猜来猜去也无非是那几个理由,第一,当时是她逼着你结婚的,因为这个事情让你和悠然之间再无可能,也让你和我大哥彻底决裂,所以你觉得她就是有罪的,她在你面前就应该抬不起头来……”
陆演冷冷抬眸,“看来你知道的很清楚,继续往下说?”
“第二,雾家那么多年都是靠你的扶持,所以在这点上你觉得她就应该依附你,感激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和你对着干。”
“第三——”
“没有第三。”陆演打断他的话,“很多事情我本就打算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只是我发现她根本不值得我这样做,反正我再怎么对她好她也不会领情。”
“你怎么会这么想。”秦时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陆演声音低沉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以为她看似在这个感情里受尽伤害,但是秦时,我现在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她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没有心,上一秒说爱你,下一秒就可以抽身离去,这样的人你大哥还会喜欢吗,如果喜欢的话那你可以转告他,等雾禾禾生完孩子离完婚之后他可以尽情地找她复合,到那时候我一定放烟花庆祝。”
他的这一番话彻底把秦时激怒了,秦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上前提起了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怒吼:“你说这些话自己不觉得过分吗?!她做错再多的事那也是和你结婚那么多年的女人,你至于这样侮辱人吗?!”
拳头砸在陆演的唇角,结结实实的一拳,很快渗出血迹。
他一声也没吭,反倒是秦时复杂地回到了沙发上,冷静下来过后心里百感交集,沉默不语。
陆演最后沉默着转身离去,秦时对着他的背影喊,“这些口是心非的话说过一次就够了,要是真出口伤人,你到时候想弥补都无济于事。”
陆演脚步一顿,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地往外走去。
秦时看着他清冷的身影,此刻却莫名觉得有种死寂晦暗萦绕不去,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体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