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重新把视线投向一旁的男人，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淡淡抬眸迎向女人的视线。
雾禾禾这次没有再逃避开，她反而在想，至少在这个时候他的眼里确确实实有她的存在。
但那又代表着什么呢。也许没有必要再去深思。
就这么满怀心事的她转身离开，坐上车的那一刻，还是没忍住往车窗外面眺望一眼，随着车子启动渐行渐远，熟悉的影子慢慢消失在了她的目光之中。
她忍不住地去想陆演说的话，去想一脸舍不得的念念，还有那只没有带走的小狗，她还没有给它取一个名字。
天已经渐渐地黑了。
她也好像再也看不清前面的路。
……
自从出院以来，外婆就回了老家修养，雾禾禾今天去看她，听说她最近的胃口都不好，这一见面才恍惚，竟然消瘦了这么多。
见雾禾禾来了，满头白发的老人从躺椅上慢慢起身，看着这周围略微有些破旧的环境，雾禾禾有些五味杂陈地道：“外婆，外面天气热，去屋子里吹风扇吧。”
老人被她搀扶着进屋，一边感叹地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过年，如果可以，我就过年的时候，回去和你们大家吃个团圆饭再回来……”
雾禾禾说：“你在这住腻了就随时回去吧，那边也有更多人照顾你。”
“这边也有保姆，不碍事……对了，你给小宇打个视频让我看看吧，我想他们了……”
小宇是她的侄子，外婆之前一直和舅舅家住一起，小宇也几乎是老人亲自带大的。
她便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是舅舅接的电话，她把手机拿给外婆拿着。
自己则在一边倒水喝。
倒完水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舅舅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原来妈想小宇了啊……儿子别玩了，快点过来，跟奶奶说再见……”
接着就是小宇稚嫩的，“奶奶再见……”
老人刚看了一眼，视频就挂断了，手指还依依不舍地在屏幕上点着。
雾禾禾也没想到舅舅会这么过分，立马打开聊天框给他发消息质问，但是外婆握了握她的手，沧桑地开口：“别玩手机了，陪外婆聊聊天吧。”
她便只能把手机暂时放下。
外婆问：“陆演怎么没陪你一起来，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他了。”
人老了便是这样，什么都不想要，只是能多见几眼亲人晚辈就很知足了。
雾禾禾说：“他工作很忙，我后面再找时间和他一起来看你……”
他们闹离婚的事情，老人并不知情，但是并不代表就不知道这段婚姻出了问题。
外婆叹息着道：“你们两个性子都有些别扭，说的话，做的事，都懂得怎么伤对方的心，明明心里都放不下对方，但就总是把对方越推越远。”
“所以我们两个不适合在一起。”
她的语气有些冷淡。
外婆也稍微愣了一瞬，“你是不是……”
她不想让对方担心，“你别多想，我和他就这样了，得过且过……”
老人有些感慨地道：“你们当初能走到一起就不容易，既然走到了今天，只要没什么非过不去的坎，就好好过下去吧。”
提起当初，老人便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
她回想着道：“你小的时候爸妈工作忙，把你带到我这，那时在大院里看着你长大……后来你十几岁了，认识了姓秦那小子，大家都极力看好你们，没想到后来变成那样……他现在结婚了吗？”
雾禾禾说：“没有吧，我也不清楚，和他没有再联系过了。”
“这样啊，我还想问问他的腿怎么样了。”
雾禾禾奇怪的问，“他发生什么事情受伤了吗？”
外婆说：“意外留下的事故吧……一直在陆陆续续做手术，你不是知道吗？还偷偷在我跟前哭过呢。”
雾禾禾没有什么印象。
“我不太记得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外婆忽然说：“你这几天还有空吗？”
“……有吧，怎么了。”
“把念念，阿演，小宇他们都带过来让外婆看看吧，你爸妈有空的话，也让他们多来这儿，外婆想多看看你们。”
对于病晚期的患者来说，这是很寻常的要求。雾禾禾点头答应了，但是她的心里却闷闷的很不好受。
无论长到多大，对于分别都没有办法习惯。
禾禾刚回到雾家，这里俨然与上次不一样的气氛。家里不仅没有被查封，甚至像是被重新装修了一样，中式复古的豪宅宽敞又明亮。
父亲看到她来了，惊喜又激动地跟她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她也才刚刚知道，工厂的事情在第二天陆演就着手安排人去处理了，现在虽然把工厂关了，但是债务他也帮家里也还清了，甚至还给雾父安排了新的关系，去管理别的事务去了。
雾禾禾愣了一会儿，问：“你是说他第二天就帮忙了？可他不是故意把你骗进了那个投资坑，没了整整一千万吗……”
雾父立马收敛起笑容，认真地说：“什么是故意骗我，投资本来就是有风险的，谁都说不准。阿演他人非常好，知道我亏了钱之后，立马说债他来还就行了，还……”
“行了行了。”雾禾禾不想听他再天花乱坠，烦躁地说：“那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还真以为我们家要卖了去抵债呢。”
而且她也有些气愤，陆演什么都不和她说，为什么忽然心血来潮要做这种事情，她欠他的要什么时候还得清。
但是他也总算做了件好事。也不能说是好事，他故意坑了她一千万，如果不是被他戏耍，家里本来也不用真的卖房子抵债的。
雾禾禾看着父亲，“你以后别再这么不小心了，不要他说什么都信，他能让你发一笔横财，也能让你血本无归。”
正是这样看着父亲，雾禾禾才发现他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的白发，沉稳了些，但也老了些。
他轻咳一声，“你什么时候把陆演叫回来吃顿饭，他帮我还了这么多钱，我得感谢他一下。”
与其说是让雾禾禾喊他回来吃饭，不如说是试探一下他们二人最近的感情状态。他是最不想雾禾禾离婚的，当初结都结了，小孩都四岁了，有什么非离不可的理由呢？
雾禾禾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我妈呢？”
“房间里……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时候给他发信息，我好去叫厨师准备饭菜。”
雾禾禾往楼梯走，一边走一边说：“我没他微信。”
“什么？”雾父一头雾水，“那其他联系方式呢。”
“也没有。”
雾禾禾走到母亲的房门前，停住脚步看了一眼手机，“陆演”两个字在她的黑名单里已经躺了很久了。
她早就把他拉黑了。反正就算没有拉黑，在以前两人也基本没有什么交流。她问他回不回来吃饭，去不去接女儿，他高兴了就会回个消息，不高兴了就当没看见。
不过今天她没有想到，就算自己没有去联系陆演，雾父居然自己去把他喊过来一起吃饭了。
母亲卫兰催着雾禾禾下楼，“他马上就到了。”
雾禾禾说：“妈，你不是支持我离婚的吗？”
“那也先下去，看看陆演会说些什么吧。”
雾禾禾不想看见他，更不想看见父亲和叔伯他们对陆演殷勤赔笑的场面，哪里还有胃口下楼一起吃饭。
“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禾禾……”卫兰无奈地看着雾禾禾离去。
她离开了家里，但是还是一直在想陆演今天来会不会跟父母说些什么，想着想着，电话就打来了。
是母亲的电话。她说，陆演来到家里看了一眼，把礼物放下就走了，他们没留住他，他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对哪里不满意。
雾禾禾一听哪里还沉的住气，把陆演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然后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雾禾禾尽力压抑住怒火，对他说：“我爸妈专门邀请你去吃个饭还要看你脸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来都来了，坐下演个戏，吃几口饭很难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才缓声道：“你过来。”
“什么？”
“我还没走。”他淡淡道。
雾禾禾看着手里挂断的电话，最后还是掉头回去了。
门前停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看着熟悉的车牌，雾禾禾走了过去。
男人坐在后座，悠闲散漫地看着手中的资料，眉眼漆黑，神色冷然，见她进来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吩咐助理先下车。
等车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雾禾禾才先开口出声。
“为什么让我家濒临破产之后又要帮忙还债，而且还什么都不说，你觉得这样得知真相的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了是吗？”
他把手里的资料放下，不冷不热地看向她。
“随你怎么想。”
“随我怎么想？你要是当时不把那一千万骗走，现在根本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所以你现在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我就是觉得……”
雾禾禾吸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他适时打开车门，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回头淡看她一眼，“下车吧，爸妈还在等我们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