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王德走了过去心里就在想，“这陛下还真是能掐会算。”
一路往前走去，李世民已然在书房等着长孙无忌了。
李世民今日倒是与以往不同，桌子上没有放着些美酒。李世民坐在窗边的摇椅上，静静看一本书，就连长孙无忌已经走到了也没发现，还是多亏了王德出言提醒。
长孙无忌见到李世民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便站在一旁静等李世民发话。
王德在长孙无忌踏入书房的那一刻便退了出去，将书房的门给关上。
“来了，坐吧。”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重新放回了自己手中的那本书上。
长孙无忌顺着李世民方才的视线望去，一旁早已摆上了一盘冰镇西瓜和酸梅汤，还有他一贯爱吃的零嘴儿。
但长孙无忌并没有按照李世民所说，在一旁坐下，而是直奔主题，问李世民：“不知陛下今日叫臣前来，所谓何事？”
李世民这才合上书，转过身来面对长孙无忌。
“无事，只是许久不见无忌，有些想念罢了。”
“怎么，若无事，朕便不能唤你前来吗？”
“你我君臣相宜，现如今已经生疏到了这个地步吗。”李世民眯起眼眸，脸上笑吟吟的，好像在跟长孙无忌开玩笑。
长孙无忌笑一声，无奈的道：“并无，陛下想什么时候见臣，臣自当奉命前来。”
李世民笑笑，招手着他一同坐下。
“朕听闻你近些时日买了好些话本，什
么时候喜欢看那些东西了？”
长孙无忌摇摇头，随口扯道：“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日日在府中待着，确实没什么趣儿。”
李世民捡起一块点心吃起来，“谁会想到当年怒斥那些写话本的长孙大人，有朝一日会看话本子。”
“臣不过俗人，哪儿能跟陛下一样料事如神，决胜千里。”
“少拍马屁！”李世民笑骂。
“臣所言皆是肺腑之言，句句属实，是陛下自己感受不到罢了。”
长孙无忌深知多说多错，这些话也就便到此为止，故作轻松和李世民一起吃东西。
话过半旬，李世民似有不经意间问到：“朕听说近些日子京都粮坊换了个主管，原来做事的那些人今日一早便都去了宗人府？”
“是。”长孙无忌放下手里的东西，心里早已明了李世民此次传召的目的。
“这粮坊虽不是什么军机要处，也不是朝中官员，可到底也是为皇家做事的，你办事要有个分寸。”
“若是处理得不妥当，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为皇家做事最终还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长孙无忌心里冷笑下，这事不过刚半日，如果从王德从海池殿出发的时间来看，李世民比自己都先知道粮坊之人去宗人府闹事的事情。陛下偏安一隅，万事不理朝政。太子总以为自己斗赢了陛下，现在看来，太子还差的远。
李世民明面提点，实际却在打压威胁，就差没直
接告诉长孙无忌：朕就是看着这些人去宗人府闹事的，哎，就是不告诉你。就打的你一个措手不及，为的就是让你收收心，好好在皇家手底下做事，别想那些不该想的。
长孙无忌只好假装一副受到教诲的模样，恭敬道：“多谢陛下提点，臣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李世民点点头，显然还是没有相信他说的话。
“不知陛下能否赐教臣几句，这事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办？”长孙无忌虽说这句话有几分和李世民周旋的意味在，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件事，无论怎么处置都不太妥当，帮着老人，那新来的主管和他背后的人便算是得罪了。
若是帮着那新来的主管，皇家这边兴许要不高兴，包括那些老人都不好交代。
那些老人虽说明面上无钱无势，但怎么说也是供奉陛下多年的，李世民说得话也不无道理。
“这种事你若是问我，这官儿当得就未免太过憋屈了些。”
长孙无忌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说话，向来点到为止，从不拖泥带水。
李世民不愿意说，长孙无忌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继续安静的陪着李世民吃点心，偶尔聊几句闲话。回忆一番两人从前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
时间稍纵即逝，长孙无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借口和李世民说还有宫门马上落锁，自己需要赶在宵禁之前回去。
李世民点头答应，放他离去。
长孙无忌行了礼后便
要离开，只是一只脚刚踏出书房，李世民突然在身后发问。
“听说你在书坊买了本新书，拿来我看看。”
长孙无忌后背猛然一僵，却隐藏得很好。
他侧身，“陛下也对话本子感兴趣了？改日臣给陛下多买点带过来。”
李世民笑骂道：“这不是看你喜欢，朕也想试试看是什么话本子居然让你亲自去买。”
“臣买得有些……”长孙无忌语意含糊，不敢直言，似乎在隐藏着些什么。
他越是如此，李世民就越要一看究竟。
“无妨，朕就看看，打发打发时间。朕在这海池殿也没人陪着朕。你与咬金，都不陪着朕喽。”
李世民拿过旁边的手帕擦了擦手，朝他伸了过去。
脸上虽说带着笑，气质又那么温和，但这些背后却藏着拒绝的强势。
长孙无忌将迈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缓步走向李世民，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递过去。
只是在李世民即将触碰到书本时，他又突然将手缩了回来。
李世民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冰冷，随后又恢复正常。笑骂道：“怎么，不舍得？”
长孙无忌面上略带不舍的看着李世民，小心的交代道：“陛下看完可不要忘记还给臣啊。”
李世民挑眉看他。
长孙无忌接着道：“这可是孤本，臣托了好多人才买到的。”
李世民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行行，朕看完派人给你送到府上去可好？”
长孙无忌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将书
放到李世民手中。
“那便多谢陛下了，臣，便不陪陛下了，先行告退。”
李世民掀开书本看着，冲他随意的摆了摆手。
长孙无忌走了出去，这次没有人再叫住他。
而长孙无忌却在出海池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神色依旧如常，让人看不懂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今日还有很长的时间，却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逼着人做出个选择来。
长孙无忌坐上马车，转动手上的扳指。
“陛下啊陛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将它打开看了又看。
长孙无忌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支火折子，将纸条缓缓点燃。盯着纸张的火焰，长孙无忌的眼神似乎有深渊一般，让人深思。
权利，多好的东西啊。能让人惧怕，让人尊敬，也能让人直上云间。
刚下马车，长孙无忌便看到一直守在门前的长孙遮。
他没有说话，径直带着长孙遮去了书房。
长孙遮见长孙无忌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担忧的问到：“大人这么去了这么久？这衣裳都湿透了。”
“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