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言跪在地上,右边的肩膀朝下塌着。
秦微把那截布条覆上他肩膀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了阵阵疼痛。
钻心一般,叫他难以忍受。
见他整张脸都有些煞白,秦微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快速地把布条饶了几圈,利索地打了个结。
周子言侧头瞧了一眼,肩头刚刚绑好的布条,现在已经被血浸染红了。
他有些难受地垂下头,左手撑在腿上。
“我还能活着出去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若不是几人靠得近,便当真是听不到了。
顾朝夕看着,只是无言。
没有人能够保证他能平安出去。
“如果你意志足够坚定。”裴宴轻声回答,站起了身。
周子言抬眸去看他,逆着光,看不清裴宴的神色。
但是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无奈,像是遗憾。
顾朝夕回头看向小公主坐着的方向,其他人都已经消失了,唯有小公主依然端坐在那里。
前几晚,明明她都回去的很早。
秦微拽着周子言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回房好好休息吧,如果运气不好的话”
如果运气不好高烧不退,还伤口感染。
那没有说完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走吧。”
秦微搀着周子言往会客厅门外走去,顾朝夕又瞧了一眼小公主,她已经站起来了。
她的手下意识把准备出门的秦微拽住,愣愣地瞧着小公主。
只见小公主脸上依然保持着一点微笑,旁若无人般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来。
路过他们时,耳畔都被带起了一股细微的风。
“她要回去休息了吗?”
在几人的注视中,小公主缓缓迈上了楼梯,看样子果然又回房了。
顾朝夕没有再过多纠结,转头也朝着楼梯的方向走过去。
这一晚,大概是这样平安的度过。
或许是因为同行的人受伤有些严重,夜里顾朝夕睡得并不安慰。
她好像又做梦了,这一次竟然看到了顾晨阳。
那是他们以前在海城时的模样。
新年的时候,顾晨阳就会带着她去海城市中心跨年。
其实每一次她都不是很想去的,但是顾晨阳说,那样才有年味。
可能是因为人多热闹,才显得万事万物都具有生命力吧。
画面波折,她又看见自己跪在地上。
那是刚知道顾晨阳死讯的时候,当时她正参加完一个比赛回来,突然听说这件事,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
画面里,她哭的很伤心,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顾朝夕有些迷茫,当时自己居然哭的这样伤心吗?
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了。
梦里恍恍惚惚,总是她和顾晨阳相处时的片段。
那些被她忽视掉的细节,在梦里好像都被放大了。
忽的她就落下泪来,就俩呼吸都变得有些堵塞。
“朝夕?”
“朝夕!醒醒!”
裴宴晃了她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只看见她一张小脸皱巴巴的,上面全是泪水。
也不知道顾朝夕是梦见了什么,居然哭成这样。
他捏了捏顾朝夕的脸,还是没什么反应。
似乎哭的太厉害,整个人都有些发颤,眉头紧蹙。
她只看见自己周围围满了白雾,而后伸手不见五指。
那种剥离骨肉的痛让她都快呼吸不上来,抬手时,脸上还残余冰凉的泪水。
好像有人在呼唤她,可是她怎么都分不清方向了。
裴宴见她有些痛苦地呓语,忍不住将人搂在了怀里。
“朝夕,你醒醒!”
他一下一下地轻抚顾朝夕的后背帮她顺气,一边在她耳边呢喃着。
朝夕,不要沉浸在那场梦里了。
就连顾朝夕被那些山羊人攻击的时候,裴宴都没有这样的担心和害怕过。
可如今她被梦魇住,裴宴却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顾朝夕依然朝前走着,这场梦似乎没有尽头。
她的脑海里回荡着呼唤她的声音,却叫她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脚下忽然没有力气,整个人都朝着
她侧头看向身下,茫茫无边之中,好像有什么冒出头来。
有人来到了她身边牵住她的手:“朝夕,回去吧,别找我了。”
“顾晨阳你闭嘴!”他明明知道自己最讨厌的就是他说这种话了。
“朝夕,回去吧,还有人在等你。”
顾晨阳拉着她的手,两人缓缓地又朝着上面飞去。
她感受着飘起来的自己,记忆里终于浮现出其他人的模样。
裴宴。
裴宴在等她回去吗?
顾晨阳推了她一把,笑得灿烂。
“你等着吧,我迟早会找到你的!”
她咬牙,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消失,眼前也逐渐地被黑暗占据。
耳边的呢喃声越来越大。
顾朝夕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被裴宴抱在怀里。
她的双肩被他紧紧禁锢在怀里,几乎是动弹不得。
动了动手指,有一阵酥麻。
她抬手拍了拍裴宴的侧腰,哑然失笑:“裴宴,你叫魂啊?”
“你没事吧?”
裴宴按着她的肩膀,一双眼瞪大了打量着她。
见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才确认她时真的没事。
“你吓死我了。”
他如释重负地歇了一口气,脑袋轻微地垂下,叫顾朝夕一时看不见他的神色。
若不是垂眸时瞧见有什么落下,顾朝夕哪里敢信,原来裴宴也会哭。
她抬手,指尖轻触裴宴的脸颊,却被他抬起的手握住了。
“裴宴,你哭了。”
这是陈述句,她十分确定。
然而眼前的男人摇了摇头,缓缓地闭了眼。
“朝夕,我只是太庆幸了。”庆幸,还好你没有事。
她都不知道,刚刚裴宴是真的害怕又慌张。
他是真的亲眼见到一个人在位面被梦魇住,而后逐步地被位面抹去。
他害怕,害怕顾朝夕也会这样就消失在他的面前。
但好在,她没事。
他松开手转身,快速地抬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站起身来。
“醒了就好,我们该去吃早餐了。”
“噢。”
她歪了一下头,这人怎么还背对着她擦眼泪啊。
就算被看见了也没什么关系吧,她又不会嘲笑他。
不过也没关系,男人的尊严嘛,她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