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接到圣旨的出兵一律视为谋逆。
凤药收拾了东西立刻进宫,几乎飞跑着来到含元殿前。
小桂子拦住她道,“皇上紧急召见几位大人,说谁来也不见。”
凤药算了算时间,若是平城已经出兵,信比人走得快些,那边也已经开拔了有四五天。
若是急行军,应该也已走了三分之一。
她在殿外焦急得来回走动。
天还凉着,她竟急出一身汗。
“出兵”二字像一把重锤,击打在她胸口。
此次并非上次太师谋逆,小打小闹,宫中待卫营就对付了。
什么样的队伍在玉郎口中称得上“出兵”?
人数虽然不知,但提前知道消息,占了先机。
京周没有数量庞大的军队,大军都驻在军事重镇。
这些军队若是从平城出发,陇右囤的重兵可以拦截。
若是急行军,是不是已经走过陇右,来不及了?
她急得向内张望,小桂子没见过凤药这样失态的,打趣道,“司务大人这个样子,倒像起反了似的?”
凤药却没笑,反而严肃地盯了他一眼。
门终于开了,几个大臣走出门来,看到凤药先是一顿。
为首的赵培良最先反应过来,一抱拳道,“司务大人。”
凤药也还礼,“赵大人。”
这几个皇上看重的大臣,几乎都因凤药在书房参政而上折子反对过。
几人错身而过,气氛很是奇妙。
凤药进入殿内,先跪下行礼,她现在升了官,反而不能像从前那样随便。
“怎么了?”皇上和她是太熟了,一看其表情就知道有事。
凤药把玉郎传信的内容上报,问道,“既是出兵,我们该如何应对?”
“就算是造反也得师出有名,不然粮草从何而来?现买都买不上。”
皇上不屑地说,这句话一出口,凤药一激灵。
她看向皇上对方也刚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皇上也想到了什么。
“皇上记得赈灾时丢失的陈粮吗?”
“臣女一直追查那些粮食的下落,还托了京中各大粮商留心,并没有任何人卖掉那批粮食。”
“臣女一直想不通,有人要这些粮做什么,现在不就是答案吗?”
李瑕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朕这几天也有事想不通,现在也有了答案。”
“你说,皇后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养兵。”
那么多钱,除了养兵,做什么都消耗不完,一个皇后也没有必要染一身铜臭。
李瑕起身,在大殿中来回走动着,口中道,“这么一想,都对上了。”
“王家出身平城,恐怕家族历史比大周历史还要久远,在军事重镇经营几十年,关系盘根错节,太师在京城虽然倒了,王家的经营却还在。”
他低头思索着,“皇后大约一直恨着朕的。”
“她本可以成为大周史上最风光的皇后。”
“所以她的钱由旁系亲属来经营,养了大量的兵,来个兵临城下,逼朕退位,让她的好儿子李慎上位。”
“怪不得。”凤药突然叫了一声。
……
“皇后让我们再多给她一天时间,她要在清思殿中多留一晚。”
“大约重要书信也都烧了吧。”李瑕遗憾地说。
“大军压境也不会这么快,不如我们先去瞧瞧,看她殿中还有没有遗留什么有用线索,时间紧张,她大约不会清理得那样干净。”
凤药的提议马上得到李瑕的响应。
李瑕突然起了兴致,换了套窄袖常服,穿了皂靴,靴筒中更是插把短刀,打扮得像会武功的富家公子。
“皇上多年不到校场了吧。”凤药许久不见他这样爽快,打趣道。
“朕只是庆幸,想淘气时,还有你这么个好友在旁。”
“臣女不敢。皇上别出什么事,不然大臣的折子能压死凤药。”
她说笑着,君臣二人少见得十分轻松。
皇上是为着终于顺理成章圈禁皇后,没造成朝局动荡。
凤药自然是为了得到了玉郎的消息。
两人出了含元殿,由曹峥护卫着往清思殿而去。
弯月高悬,风尚是冷的,却不再刺骨。
月光在空中倒像下霜似的。
“春天不远了。”李瑕感叹着。
侧眼看去,凤药面孔映着月辉,带着笑意,瓷白的面容一如他遇到她时的模样。
可这些年,她跟在皇帝身边,这样的笑越发少了。
他知道她是为何而开心。
心中隐秘之处总透着不甘。
他是皇帝,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份感情,输给臣子就算了,输给一个不完全的男人,他是不服气的。
玉郎是侍人,那是多么委屈凤药的一件事!
李瑕有一样长处,他是很愿意自省的一个皇帝。
他很清楚自己从年轻到中年,心是越来越硬的。
从前感动过他的东西不再能感动他。
从前令他害怕的不再能让他害怕。
这种变化对一个帝王来说是好事,能让他保持冷静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