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檐没有着急回去,回到车上,独自静坐了许久。
夜色弥深。
北城的夜空,静谧而深邃。
他的手掌抵着方向盘,眸色很深。过了很久,才拿过手机,给在家中等候的覃漪打去一个电话。
覃漪问说:“送她回去了吗?”
他没吭声。
兀自安静着,须臾过后,才开口道:
“她其实,过得也没有特别好吧?”
覃漪微怔,眸光动了动。
那天他问过,是不是她过得很好,所以覃漪才没想认。
“她自己在这座城市,也没有什么人管她。”
他的嗓音微暗。
只是寥寥几语,覃漪今晚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她想过,清晚这么晚回去,家里有没有关心着。而现在答案告诉她没有。
任由她自己在这座城市,任由她自己在外。
林檐默了默,道:“没要我接,她自己应该是叫了认识的车。
覃漪没有想到。
他说:“也说了,我们不要再打扰。”
以后就不要接触了。
覃漪的眼底生出热意,像是有蚂蚁在啃噬心口
以后,就各自安好,归于陌路。
林檐也沉默了良久。
他应该尊重他们的决定。只是道:
“希望您以后不会后悔。
缘分不是随时都有。上天眷顾一次,总不会次次眷顾。
这一次会在人海中相逢,以后就不一定了。
一旦错过,可能就是永远。
他的嗓音还算平静,不带太冲动偏激的情绪。
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墨缎,无声地流动着墨色
月光从车窗外洒入,他的侧颜可见淡漠,下颌骨冷硬。
覃漪死死咬住了唇,疼得缓不过劲。
而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
她的指尖攀紧了手边的沙发扶手,用力得几乎要将其掰下一块。
外面传来停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失控。
林馥一今晚和朋友们聚会,司机刚送她回来
覃漪抬手抚了下眼底,收拾起情绪。
林馥一轻快地直接迈入,裙摆轻盈地飘动。
阿姨在门口迎她,伸手接过她的包和外套,
“喝酒了吗?要不要蜂蜜水?晚上吃得多不多,还饿不饿?”
阿姨们都是家里的老人了,看着他们几个孩子长大,也将他们照顾得很妥帖。即便平时林稷年他们不在,也不用担心几个孩子。林馥一一边往里走一边回说:“不用,阿姨你帮我切点水果过来。”
“好,再给你倒杯温水。”
林馥一在覃漪旁边坐下,没看见林檐,问说:“妈妈,二哥呢?”
覃漪只是牵了下唇角,佯装无事,“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看着一一被照顾得很好,心口酸胀难止。
林馥一点点头,有些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家里最近好像有些不同,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她看着覃漪,似乎能看出她的心事重重。
覃漪避了下她的眸光,柔声道:“上次他们送过来的那几件你看过了吗?去帮你挑下衣服,不是说要和Aria去个晚宴吗?”她压住心口的酸胀,努力先不去想刚才林檐说的话
看起来又好像一切如常
林馥一压下了那点疑虑,注意力被牵回来,“还没有。他们家今年的风格路线变了不少,我感觉我都不像之前那么钟意了。”“择暮”的流程在顺利推进,相关营销也即将开始上线铺开。
已经定下了正式面世的时间。
接下来的工作紧锣密鼓,战况在拉紧。
舒清晚没再去想那些事情,专心投入工作。
严序虽然在聚会上很不友好,但好在,回到工作上还是一切如常。她都有点慨叹他这种态度。
而他们合作起来,她会有一种能将所有想发挥的力量都发挥出来的酣畅淋漓的感觉。
这种合作伙伴很难得。
下午上班时,她的电话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是舒母,舒清晚放下手里的文件,去外面接下电话。
在往外走时,她忽然想起林檐问她:这么晚还在外面,家里会不会担心?
那晚手机里并没有家人的消息。
次日醒来也没有。
家里极少出现。
似乎深夜喝酒归家也已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到了不会有家人关心的年纪。
走到了没有人的地方,她垂下眼,接起电话。
舒母跟她说着事情,她有个表哥五一结婚,问她要不要回去。
舒母一般也是有事才会来电话。
不过她的这个五一可能都要用来赶项目,专门来回安城一趟会有点麻烦。
舒清晚说:“不回了。我微信跟表哥说一声。”
"行。"
舒母也没有别的事,便打算挂断电话。
好....没有教她什么为人处事,也没有关心她在这边如何。
倒也不是她二十五岁了还需要什么,只是,从刚进社会的时候开始也没有过。
舒清晚出声:“妈。”
舒母停住挂断电话的动作:“怎么了?”
她忽然轻声问说:“我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也丑丑的?”
她的眸光很静,不知是想从中探知到什么。
舒母一顿,似乎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突然问这个?”
舒清晚看着脚尖,
....我同事生了宝宝,我们去看望了下。刚出生的宝宝好小一只,还没有长开。”
舒母:“小孩子不都那样么。你能有什么特别的。”
想起什么,她说,“可能是毕业要进社会,
不太习惯还是怎么,我看你弟最近情绪挺差。有空可以打电话跟他聊聊。你毕业也不久,比较有经验,你们能聊得来。说完事情,便挂了通话。
舒清晚握着手机,在原地静站了一会儿,身姿盈盈。
有点想念记忆中的那个江南水乡。
她确实有很久没有回去了。
这个季节,它那边春光正好。
蔷薇花开满墙。
她落下眼睫,转身回去工作。
一有些萍水相逢的人,应该也不会再有交集。
刚给AB两组开完一场会,从会议室出来她就收到了他的信息。
容隐:[来顶楼。]
她的周围都是同事。
舒清晚低眸看了眼手机,神色不变。
[容总。]
[上班时间不谈私事。]
她按掉手机,将文件交给严序,交代着事情。有一个专业的点,还是得由他亲自去把关。
那天聚会上的玩笑有传出来一些,不过似乎真的只是玩笑。
她纤长的手指上还是戴着那枚戒指。
严序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转身去处理。
忙完手头的工作,舒清晚才去了顶楼。
正好去交个文件。
现在整个项目部都忙得转了起来。越到交卷的时刻越是紧张。
她进来时,他正在打着电话,随意地回身,狭长的眼眸扫过来。
舒清晚将门关上,贴着门,盈盈站那儿。
容隐看着她。
刚才还好一个公私分明。
挺熟悉的话术。
与他对视上,舒清晚并没有半分忌惮,轻一挑眉。
一是容氏那边的电话。
容隐听了许久,嗓音微沉:“嗯。
容简已经在出手。
老爷子那天的话并非吓唬,也不是没有来由。
现在两家在各界的联系都在贴紧。在这种情况下,也必须要推动联姻来稳固。
两家的合作,确实是天时地利人和。
谈微并不执着于说服他。他被推着推着,就会被推到那一条轨道上面去。
他听着电话,神色有些漫不经意的闲散,目光从她手腕上掠过。
那只蝴蝶,隐隐表露着存在感。
这条手链她都没摘,最近一直戴着,腕间仿佛有一抹银河。
他的领口微敞着,没有系领带,给眉宇间的闲散矜贵又添上了浓重一笔。
打完电话,走回办公桌前,拿出一个首饰盒,推向她。
舒清晚以为他只是随便叫自己上来,没想到真有东西要给她。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倾身取过来:“什么?”指尖打开了首饰盒。
眸光随之轻闪。
-一是一条祖母绿的手镯。
她抬眸看向他。
容隐的目光扫了眼她的手腕,“换上?”
莫名其妙收了一样新礼物。
没人不喜欢礼物。
这样的莫名其妙可以多来几次。
舒清晚弯唇,将首饰盒盖上,“很漂亮。”
容先生没有给她点过外卖并不意味
一想到那天他在现场听着大家对她男朋友不合格的种种分析,以及那折起的眉心,舒清晚就很想笑。未着他小气,相反,他每次出手都不会是凡品,价值不菲。他也不吝于给她。
这条玉镯成色好得肉眼可见,这
种成色的绿价值也摆在那里。
会很搭配她平时的穿衣风格。
但是确实也惹眼。
价值昂贵的玉,即便是不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来。
舒清晚哄着他:“回头戴。”
她还挺喜欢这条蝴蝶手链的,暂时没有打算换下来的意思。
容隐眉梢一挑。
也没说什么。
闻见一点味道,他忽然撩起眼看她:“换香水了?”
"嗯。"
她之前用的香水,和他最初时送给她的那一款基调是一样的,只是后来自己改动添加了下
也是她最喜欢的一款。
这两天她抽空去选了一款新的,没有再用之前的订制味道。这一款有一点柑香。
舒清晚只道:“想契合下‘择暮”的感觉。
“择暮”即将上市,她很重视,他知道。
她没有解释过多的原因,言止于此。
虽然用了几年,换得有些突然,但他也没有深想。
容谈两家合作在继续,一些私底下的联系暂且不说,单是所有人能看到的表面上,就有几个规模不小的项目接连开启。两家大型企业突然的行为,总会引来各方关注与猜测。
不少人都感觉得到,他们隐隐在预示着什么。
网络上在两家相关的新闻下面都有不少相关的讨论。
[上一次这种架势的两大集团,没过多久就公布了联姻的消息。]
[一般这种程度的合作,不是自己人都不放心。重点:自己人!]
[好好好,NPC又来围观豪门联姻了。一般这种家族的后代都是从小互相认识,所以是青梅竹马吧?][我有预感,我会被狠狠秀上一脸。别多说了,直接把结婚证甩我脸上]
[所以一
一有没有知道,这两家这次会是谁?有没有内部人士来爆个料??]
[别的不知道。不过,容家那位,不是和谈小姐谈过一段吗?我是他们同学,当年这两位的故事可不低调。][只有我注意到.....好多大项目啊,好多....些项目又得赚多少钱!马太效应啊啊啊,钱都流向了不缺钱的人][哦莫,真有知情者啊?所以豪门联姻、先婚后爱,还是破镜重圆???握了棵草一]
外界传闻不少。
容隐又出了趟差。飞国外,时间有点久。
最近他似乎恢复了忙碌。加上时差,有时候她早上上班前给他发的消息,他到深夜才会回复。
她不知道他的忙碌和这些事情是否有关。
舒清晚没有过多在意,她只一心投入手里的项目。
她也没有再见过谈微。
择暮的营销开始上线铺开,她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
整个五一,她都抱着项目在度过。
“择暮系列”的每一样产品都是由她亲自把关,她对它们抱有信心。
一如她最初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样:择一人至暮年,择一人终老。
至于其中深意,
虽然后来现实出现了变故,和她在起名时的情况有些出入,但即便是.....作最后的纪念,她也在竭尽全力完成。容隐不在,她搬去了鹿苑那里,鹿苑就看着她抱了好几天的电脑。
倚在旁边看着,鹿苑端着水杯,幽幽道:“你这副醉心工作的样子,好有断情绝爱的感觉。”
坐在沙发上敲着电
脑的舒清晚动作顿了顿。
断情绝爱?
鹿苑啧啧感慨:“谁家好人放假不跟男朋友过,却跟工作过。我要是你们老板我都要感动,他欠你一笔丰厚的大奖金!舒清晚弯唇。
甚至她老板还是她男朋友。她还在给他赚钱。
多剥削啊。
鹿苑看着她戒指,“你男朋友怎么又出差,你这恋爱谈得也太无趣了。”
舒清晚停下了动作。她关上了电脑,忽然想和朋友聊会儿天。
“你说,如果遇到一个.....跟你地位阶级都差别很大的人,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鹿苑也不知道她哪里突然来的灵感,这个问题有点深奥,她认真想了想。
“看你。”
舒清晚静看着她。
她接着说:“你如果能和他玩,玩得起,就接受,拥有一段浪漫的爱情。
舒清晚微垂下眼。
很轻地呢喃:“看不透,玩不过....."
鹿苑:“那就不碰。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舒清晚抿紧唇,低下头,平了下胸腔里翻涌搅弄的情绪
其实答案或许很简单。
连旁人都能看破,她心里又何尝没有答案。
只是不愿意面对。
他身居高位,所见识过和经历过的,自不必多提。更遑论坐拥无数。
他们相差太大,相比起来,她的筹码可谓贫瘠。
怎么会是她能看得透的,又怎么可能是她玩得过的。
如果是他愿意奉陪,那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情况明朗
但如果他们站在博弈的两方,输的那方肯定是她。
毋庸置疑。
她不会自不量力到觉得自己能是胜者。
他们之间天壤之别,也是注定如此。
所以,玩不起的时候,就退场吧。
舒清晚轻舒出一口气。
鹿苑偏头看她,打量几秒,忽而笑道:“北京遍地是高.干文。晚晚,你有没有误入某个高.干文现场?舒清晚也笑起。
北城灯火璀璨。
她无意中分来了其中一杯繁华。
今天他也是一天都没有消息。
临睡前,舒清晚点进那个对话框,看了几秒,发了一句:[晚安。]
她抬手揿灭灯光。
所有上线的营销都围绕着它的主题,牵动着整个系列的舞动。
“择暮”的名字早已打出
难得的是,
从一开始它就吸引到了一
小批目光,在这一小批人的基础上,得以意外扩大。
那股风席卷得突然,连舒清晚都没想到。
在它招惹来注意力后,也要接得住这一股东风。
有人无意间迈入,多少带着审视的目光,但在点开这个系列的每一样产品时,都会发现它早已做好准备,在那边等待着自己。每一样都拥有独一无二的介绍。
它存在于这世间,仿佛拥有它独特的灵魂。
其中加入不少中国古典的元素,引经据典,牵动它的灵魂在舞动。
每一样产品都在惊艳所有被它吸引而来的远客。
从某个点突然卷起来的一小股风,择暮团队的营销推着这股风往风向中心而去,直接引爆、打响。“择暮”迅速打进众人视野,在网络上拥有了姓名。
在所有产品正式上线之前,它已经吸引来高度关注。
但是全线产品都还未开通购买渠道。
一时间关注人无数,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不少博主都发布了相关的帖子,继续勾引着人入坑。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它的正式发布会上面。
而且。
能做出这样一组项目的人,他们也有点期待,说不定这个发布会也
寻常不太一样,会有些值得让人期待的东西
州越也在等着择暮的成绩。
第一炮已经打响。
整个择幕背后的工作人员接连忙了数日,脚不沾地。
舒清晚自不必多说,几乎天天深夜抵家。
也是与此同时,容谈两家联姻的消息从关系比较近的一些人家中传出。
圈里人基本上心里也就有数了,这件事大抵就是板上钉钉,只等着公开。
就连舒清晚最近比较少出去都听见了相关风声。
她加班得晚,这天就近回了柏悦苑。
推开家门,动作一顿,倒是发现他回来了。